第1章 白事铺的最后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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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城的夜，沉得像化不开的墨，唯独市殡仪馆的“永宁厅”还亮着一盏惨白的灯。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廉价香烛混合的怪味，冰冷刺骨。 陈渡戴着一次性橡胶手套，指尖稳稳捏着一副纤长的假睫毛。 不锈钢化妆台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孩，面容苍白，五官精致得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这是他今晚的最后一单活儿，一个因车祸去世的芭蕾舞演员。 家属要求还原她生前舞台谢幕时的样子。 “睫毛膏干了点…凑合用吧。” 陈渡低声自语，习惯性地对着冰冷的尸体说话，仿佛对方能听见。 这是他在殡仪馆干了三年敛容师养成的“坏”习惯。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假睫毛，准备贴合在女孩紧闭的眼睑上。 就在镊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刹那，陈渡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见女孩那本该僵硬如石的左眼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灯光下，那细密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抖落几不可见的尘埃。 紧接着，陈渡的心脏猛地一沉——女孩脸颊上刚被他精心打好的、均匀细腻的粉底液下。 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浮现出大片大片青黑色的尸斑！ 如同宣纸上晕开的污墨，狰狞地蔓延开。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陈渡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扫过墙角那个正对着工作台的监控摄像头。 屏幕的微光在黑暗中闪烁，清晰地映照出此刻的景象：空荡荡的化妆间里，只有他陈渡一个人，正对着空气做着化妆的动作。 而他身旁那个巨大的不锈钢冰柜，厚重的柜门，正无声无息地、自己缓缓地开合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 诡异！绝对的诡异！ “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屏幕自动亮起，刺眼的红光瞬间吞没了监控屏幕的幽蓝。 一个从未安装过的血红色app图标占据了整个屏幕——扭曲的篆体“民俗保护协会”字样如同蠕动的血管。 强制弹出的弹窗，用血淋淋的大字显示着： 【检测到d级民俗事件：‘敛容师禁忌’触发！】 【规则如下（违反即死）： 禁忌一：不可与尸体对话。（当前状态：已违反） 禁忌二：必须在倒计时结束前完成全妆。（剩余：11分47秒） 禁忌三：骨灰盒不能见月光。（当前环境：窗外满月） 倒计时的猩红数字在屏幕上疯狂跳动，发出“滴答、滴答”催命般的轻响。 几乎在弹窗出现的同一秒，化妆台上那具“女孩”的尸体猛地睁开了双眼！ 瞳孔浑浊，没有一丝生气，只有无尽的怨毒。 她的双手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噌噌”暴长，瞬间变成乌黑尖利的钩爪，带着一股腥风，直插陈渡的咽喉。 陈渡头皮炸裂，求生的本能压倒恐惧。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几乎是肌肉记忆般地抓起手边那把宽大的粉底刷，横在胸前格挡。 “嗤啦！” 锋利的指甲划过刷柄的金属部分，爆出一溜火星。 巨大的力量震得陈渡虎口发麻，踉跄后退。 就在这生死一瞬的近距离接触中，他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尸体耳后，那被长发遮掩的皮肤上。 赫然残留着几道暗红色的、扭曲如蚯蚓般的特殊纹路——像极了他在某本民俗图鉴上看过的，湘西赶尸匠专用的秘传符箓：“辰州符”的残纹！ “辰州符…湘西尸变”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 规则要求完成全妆，但尸体已经尸变，根本无法靠近。 怎么办 倒计时无情地流逝：9分22秒。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 陈渡的目光飞速扫过整个化妆间，最终定格在角落那台给遗体做发型用的工业级大功率吹风机上。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猛地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尸体又一次爪击，顺势抄起那台沉重的吹风机，将功率旋钮拧到最大档位。 “呜——！！！”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瞬间充斥整个空间！陈渡不是对着尸体吹。 而是将滚烫的风口，狠狠地怼向了化妆台旁边那个敞开着门的，巨大不锈钢冰柜的深处。 冰柜内部常年维持零下低温，骤然遭遇超过60度的热风狂灌，冷热空气激烈对冲，瞬间产生了剧烈的物理反应。 “嗤——！！！” 大量白色的滚烫的蒸汽如同高压锅喷气般，从冰柜口汹涌喷薄而出。 灼热的气流带着焚尸炉般的高温，瞬间席卷了整个工作台区域。 那具正在扑向陈渡的“女尸”，动作猛地一滞。 它对“热”有着源自本能的、刻入骨髓的恐惧。 那是所有尸体最终极的归宿——焚化炉。 在这模拟的“焚尸热风”冲击下，它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尖啸，身体本能地向后蜷缩躲避，试图远离那可怕的热源。 就是现在！ 陈渡眼中寒光一闪，顶着扑面而来的灼热蒸汽，一个箭步冲到工作台前。 他左手死死按住尸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肩膀（触感冰冷滑腻如同死鱼），右手闪电般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口红，精准、稳定、迅速地涂抹在尸体的嘴唇上。 鲜红的膏体覆盖了那青紫色的唇瓣，勾勒出最后一抹“生机”。 【全妆完成！】 手机屏幕上血红的倒计时戛然而止，定格在4分11秒。 狂暴的蒸汽瞬间消失，冰柜门“砰”地一声自动关闭。 那具“女尸”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倒回化妆台，指甲缩回，尸斑褪去，恢复成最初的“安详”模样，唯有那抹猩红的口红刺眼无比。 陈渡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后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但这声音的底子，却带着一丝他魂牵梦萦、却已阔别二十年的温柔： 【恭喜代理人‘陈渡’，成功通关d级民俗事件‘敛容师禁忌’！】 【初始序列：‘拾遗人’（d级）觉醒！】 【获得民俗权能：‘捞尸符’（初级）】 【能力描述：消耗精神力，可短暂操控无魂尸体或低级尸变体行动，持续时间：3分钟。冷却时间：1小时。】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热流从陈渡的左眼眼眶深处涌出。 他下意识地捂住左眼——那只在他童年事故后安装的义眼。 一种奇异的“视野”在脑海中展开，仿佛多了一个无形的镜头。 他能“看到”自己左眼的位置，浮现出一个由幽蓝色光线勾勒出的、复杂而古老的符文，正缓缓旋转、隐没。 危机解除，紧绷的神经稍一松懈，疲惫感便如潮水般涌来。 陈渡撑着化妆台，指尖却不经意间碰倒了尸体旁边那个小巧的银色化妆箱。 “啪嗒。” 箱子摔在地上，盖子弹开。 里面的瓶瓶罐罐散落一地。 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从夹层里滑了出来，飘落在冰冷的地砖上。 陈渡弯腰捡起照片。 只一眼，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是一张小学班级的集体照。 照片上的孩子们穿着统一的校服，笑容灿烂。 照片中央那个被同学们簇拥着、笑得最腼腆的小男孩，正是童年的陈渡。 然而，照片上所有孩子的眼睛，都被人用某种锐器，极其精准而残忍地挖去了，只留下一个个空洞漆黑的窟窿，无声地凝视着他。 照片背面，用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迹的液体，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日期——正是他母亲失踪的那一天。 寒意，比冰柜更甚，瞬间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