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殡仪馆的守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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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冰冷和左眼眶钻心的剧痛让陈渡的牙齿都在打颤。 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那部诡异的电梯，远离那三个镜中倒影的无脸旗袍女人。 身后的电梯轿厢发出最后一声金属扭曲的呻吟，彻底塌陷变形，将通往那个“-13层”的恐怖通道彻底封死。 眼前的走廊，是胤城殡仪馆，但绝不是他熟悉的那个。 这里充斥着五六十年代的气息：斑驳的绿墙裙、老式的壁挂电话、昏黄如豆的白炽灯泡在头顶滋滋作响，将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 “必须离开这里…回到现实…” 陈渡捂着流血不止的左眼，仅存的右眼警惕地扫视四周，跌跌撞撞地沿着走廊向前摸索。 他记得规则副本通关后通常会返回原地。 推开一扇沉重的、漆皮剥落的木门，外面是同样老旧风格的大厅。 大厅的挂钟指向凌晨三点零五分。空无一人，死寂得可怕。 熟悉的消毒水味似乎淡了些，但那股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却更加浓烈。 不对！ 太安静了！ 值夜班的保安老李呢 负责登记的王姐呢 还有那个总在打瞌睡的实习生小吴 人呢 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陈渡。 他加快脚步，冲向记忆中通往现代办公区的侧门。 然而，当他推开那扇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门外，依旧是那条布满水渍、铺着马赛克地砖的旧式走廊。 他仿佛被困在了这个过去的时空片段里。 “不可能！” 陈渡低吼一声，猛地转身冲向另一个方向——停尸间区域。 那是他平时工作的地方，通往现代化妆间的路他闭着眼都能走。 然而，当他跑到通往现代停尸间的走廊入口时，脚步却硬生生顿住了。 走廊入口的整面墙壁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纸张。不是打印的a4纸，而是那种发黄的、边缘卷曲的毛边纸。 纸上用浓墨写满了繁体字，墨迹淋漓，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胤城殡仪馆员工守则（夜班适用）】 守则一：夜班值守必须两人或两人以上同行。严禁单独行动！（注：你已独处超过4小时） 守则二：无论在任何区域，若听见不明哭声或啜泣声，必须立即大声诵读《往生咒》三遍，直至声音消失！（注：东北角第三停尸间内有啜泣声传出） 守则三：凌晨三点整，必须核对所有停尸冰柜内尸体数量，确保编号、姓名、状态无误！（注：冰柜内尸体数量异常，多出一具！） 守则四… 守则五… 后面密密麻麻的守则被大片大片喷溅状、早已干涸发黑的污渍覆盖，模糊不清，散发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陈渡的心脏沉到了谷底。 规则！ 又是该死的规则！ 而且这次是现实，或者说这个异化的现实的规则。 他违反了第一条——独处超过4小时。 第二条——东北角停尸间的啜泣声正隐隐约约地飘过来。 第三条——冰柜多了一具尸体。 三条致命规则如同绞索，瞬间套上了他的脖子。 手机app死寂一片，没有任何提示。 这意味着要么这里不属于副本，要么…规则本身就是“现实”。 “冷静…冷静…”陈渡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叶，反而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丝。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指尖那道幽蓝的“捞尸符”印记还在，只是光芒黯淡了许多。 精神力恢复了一些。 “第三条…核对尸体数量…多出一具…”陈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这是唯一一个他有可能主动去“完成”的规则，或许能暂时规避惩罚。 而且，多出的那具尸体…会不会是破局的关键 他强忍着对东北角啜泣声的恐惧，凭着对这里布局的熟悉，快速摸到了停尸间区域。 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一排排老式的、刷着绿漆的铁皮冰柜如同沉默的墓碑，矗立在昏暗的灯光下。 他找到了对应“多出一具”的那个冰柜格位。 柜门上没有标签，只有一个用粉笔画上去的、歪歪扭扭的问号。 陈渡的手按在冰冷的拉手上，掌心全是汗。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 寒气四溢。 冰柜里躺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捞尸符！” 陈渡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幽蓝光芒亮起，那道玄奥的符文瞬间成型，被他隔空打入冰柜中的尸体。 精神力被再次抽走一部分，带来一阵眩晕。 冰柜里的尸体在白布下猛地一颤，然后僵硬地、如同提线木偶般，自己坐了起来。 白布滑落。 借着昏暗的灯光，陈渡看清了尸体的脸。 那瞬间，他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是一张布满皱纹、写满沧桑的脸，灰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紧闭的双眼下是浓重的眼袋。 即使被冰封多年，陈渡也绝不会认错这张脸——是他失踪了整整二十年的祖父，陈玄礼。 一位研究了一辈子民俗学，最终在一次田野调查中神秘消失的学者。 “爷爷！”陈渡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被“捞尸符”控制的“祖父”尸体，动作僵硬地抬起手，指向自己身上那件早已过时、洗得发白的卡其布外套口袋。 陈渡颤抖着手伸过去，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硬的、小小的布包。 他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用褪色的红布缝制的小小三角包，边缘已经磨损。 他认得这个。 这是胤城老一辈的风俗，婴儿出生后，剪下的脐带会用红布包好保存，寓意孩子扎根故土，平安长大。 陈渡用染血的手指，颤抖着打开了那小小的红布包。 里面是一截早已干枯萎缩、如同黑色细绳般的组织——婴儿的脐带。 而在红布的内衬上，用极其细密的针脚，绣着两个小小的字： “陈渡”。 这是他的脐带。 是他出生时剪下的脐带。 它怎么会出现在失踪二十年的祖父尸体身上。 二十年前，祖父失踪时，他才多大。 血脉相连的悸动、时空错乱的荒谬感、以及亲人尸体带来的巨大悲痛和恐惧，如同巨浪般冲击着陈渡的神经。 他握着那小小的红布包，指尖冰凉。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刹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刺耳的蜂鸣。 不再是震动，而是如同防空警报般的嘶鸣。 血红色的【民俗保护协会】app图标疯狂闪烁，一个巨大的、覆盖全屏的弹窗强制弹出，字体是触目惊心的黑红色： 【全服紧急通告！】 【a级代理人：‘湘西尸王’已锁定你的坐标！】 【目标标记：‘傩戏之瞳’持有者（初级）】 【追杀指令已下达！生存倒计时：00:10:00】 “轰！！！” 陈渡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恐怖的信息，停尸间厚重的大铁门就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轰然撞开。 木屑碎片四溅。 阴冷刺骨、带着浓郁土腥味和尸臭的狂风倒灌而入。 七道高大、僵硬、身穿着腐朽清朝官服的身影，如同七根漆黑的标枪，瞬间堵死了所有出口。 它们皮肤呈青黑色，布满褶皱和白毛，指甲乌黑尖长，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幽绿的鬼火。 它们身上缠绕着肉眼可见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尸气，所过之处，地面迅速凝结出一层白霜。 北斗尸阵！ 为首的一具古尸，官帽下是一张干瘪如骷髅的脸，它猛地张开嘴，没有舌头，只有一团翻滚的黑气，一个沙哑、摩擦铁锈般的声音直接在陈渡脑海中炸响： “小子…交出‘傩瞳’…留你全尸！” 尸王驾临！ a级代理人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瞬间将陈渡压得喘不过气，动弹不得。 冰冷的死亡气息扼住了他的喉咙。 十分钟 在这种存在面前，十秒钟都是奢望！ 绝境！ 真正的绝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冰柜里那具被“捞尸符”控制，本该毫无意识的“祖父”尸体，那干枯僵硬的手，竟猛地抬了起来。 它没有攻击，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抓住了陈渡那只握着脐带红布包的、沾满鲜血的手腕。 陈渡惊愕地低头。 只见祖父尸体那布满尸斑的手背上，那些青黑色的斑块如同活物般飞快地蠕动、聚集。 最终在他冰冷的手背皮肤上，拼凑出了两个清晰无比、透着无尽诡秘气息的繁体字： “傩戏（傩戏）”！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渡的视网膜上。 也就在这一刻，他那空洞的、剧痛难忍的左眼眶深处，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灼热洪流，猛地爆发出来。 这股力量如此狂暴，瞬间冲垮了尸王的威压。 陈渡被禁锢的身体恢复了行动力。 他猛地抬头，仅存的右眼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想拿自己来取！”陈渡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停尸间角落——那里堆放着几个准备送去焚化炉的、廉价的薄木骨灰盒。 而停尸间那扇破旧窗户的窗帘缝隙外，一轮惨白的满月，正将冰冷的月光，无情地泼洒进来。 守则三：骨灰盒不能见月光！ “给我过来！”陈渡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那堆骨灰盒上。 几个骨灰盒翻滚着，精准地摔进了那片从窗帘缝隙透入的、惨白的满月光辉之中。 “不——！”尸王那沙哑的意识咆哮充满了惊怒！ 然而，太迟了！ “滋滋滋——！！！”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上冰块。 被月光照射到的骨灰盒瞬间冒出浓烈的、带着刺鼻焦糊味的白烟。 盒体上那些简陋的油漆和木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碳化。 紧接着—— “轰轰轰轰轰——！！！” 如同引爆了军火库。 那几个吸收了月光的骨灰盒，在不到半秒的时间内，发生了剧烈的、连锁的、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狂暴的冲击波混合着燃烧的木屑、骨灰、以及某种阴冷污秽的能量，如同毁灭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停尸间。 “吼——！”七具百年古尸连同它们组成的“北斗尸阵”，首当其冲，被这蕴含规则之力的爆炸狠狠掀飞。 坚逾精钢的尸身被撕裂，黑色的尸气在爆炸的圣洁光焰中发出“滋滋”的消融声。 尸王愤怒痛苦的咆哮被淹没在爆炸的轰鸣里。 陈渡也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拍飞，重重撞在后面的冰柜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但他顾不上剧痛，趁着爆炸的混乱和烟尘弥漫，连滚爬爬地冲向被炸开的墙壁缺口。 他逃出来了！ 暂时！ 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带着自由的气息。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现代胤城殡仪馆的后巷里。 身后是破了一个大洞、冒着滚滚浓烟的旧馆区外墙，里面还传来尸王愤怒的嘶吼和古尸移动的沉重脚步声。 追兵马上就到。 陈渡捂住剧痛的左眼，踉跄着向前奔跑。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疯狂震动，app的警报声如同附骨之蛆。 就在这时，一股完全不受他控制的、沛然莫御的力量，猛地从他左眼的空洞深处爆发出来。 他那只早已被挖掉的“左眼”，明明空无一物，此刻却传来一阵剧烈的、仿佛被无形之手强行扭转的剧痛。 他的脖颈不受控制地、僵硬地转向右边，视线死死地盯在了马路对面——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明亮的橱窗上。 橱窗里，巨大的液晶屏幕正在播放着午夜档的收藏品拍卖广告。 画面中，一件色彩斑斓、造型狰狞古朴、充满了神秘蛮荒气息的木质面具，在聚光灯下缓缓旋转，展示着它每一个细节。 面具额头刻着古老的雷纹，双目圆睁如铜铃，獠牙外翻，散发着一种震慑人心的诡异威严。 屏幕下方，打着一行醒目的拍卖信息： 【稀世之珍：失落百年湘西古傩戏‘开山莽将’神面！今夜压轴！】 就在陈渡的目光接触到那面具的瞬间，他左眼眶深处那股狂暴的力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灼热得几乎要将他整个头颅焚烧殆尽。 一个冰冷、威严、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宏大声音，直接在他灵魂深处轰鸣： “傩…面…归…位！” 紧接着，他的手机屏幕自动亮起，不是app，而是浏览器界面被强行打开，直接跳转到了那个拍卖行的官方竞拍页面。 屏幕中央，正是那具狰狞的傩戏面具，下方鲜红的“立即出价”按钮，闪烁着诱人而致命的光芒。 陈渡僵立在凌晨冰冷的后巷，身后是即将追出的尸王和古尸，眼前是屏幕上那仿佛活过来的傩面。 左眼的灼热如同烙铁，而那屏幕上的“立即出价”按钮，仿佛成了他唯一的生路…或者，是更深的陷阱。 夜风呜咽，如同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