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小石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阿里小说网novels.allcdn.vip),接着再看更方便。

连续三天,林小满在案板前几乎扎了根。他右手的虎口处,旧的水泡磨破了,新的血泡又鼓胀起来,食指关节被刀柄硌得发青,每一次下刀,都牵扯起一阵钻心的锐痛。案板上堆积如山的土豆,在他近乎偏执的机械重复下,终于从最初厚薄不一、还带着坑洼皮屑的“鹅卵石片”,进化成了勉强能称为“丝”的东西,只是那粗细,依旧顽固地停留在“小拇指”的范畴。汗水浸透了灰布围裙的前襟,紧贴在单薄的胸膛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汗酸混合的沉重气味。 周明贵叼着烟踱过来,油腻的围裙下摆蹭过林小满沾满土豆淀粉的裤腿。他粗糙的手指随意捻起几根小满刚切好的“作品”,对着窗外刺眼的白光眯眼看了看,鼻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短促哼声,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烟灰簌簌落在砧板边缘。“猪脑壳开窍了”他斜睨着林小满低垂的、汗湿的脖颈,“喏,拿着。”一本封面油腻发黑、边角卷得像烂菜叶的旧书被随手扔在案板上,砸起一小片白色的土豆粉末——《粤菜煲老火靓汤》。书页散发出浓烈的陈年油烟和霉味,呛得林小满喉咙发痒。 “明天熬海底椰响螺汤,铺子招牌。”周明贵的声音像钝刀刮过铁锅,“熬不出那股子钻鼻子的鲜味,就卷铺盖滚蛋!”他喷出一口浓烟,转身去照看他那口永远在咆哮的炒锅,留下林小满对着那本如同天书般的菜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这汤,是周记赖以生存的招牌,是光头佬引以为傲的镇店之宝,也是悬在他头顶、随时会落下的铡刀。 凌晨四点,岭南的夜还未褪尽湿热的粘稠,城市在混沌的睡梦中喘息。林小满攥着那张被汗水浸得发软、边缘模糊的采购单,像一尾离水的鱼,被抛进了苏醒的菜市场。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浓烈的、带着腥咸湿气的海风扑面而来,混杂着禽畜粪便的臊臭、蔬菜泥土的土腥、以及某种无处不在的、腐烂与新生交织的复杂气息。昏黄的路灯下,人影幢幢,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铁笼碰撞声、鱼在案板上垂死挣扎的拍打声,汇成一片喧嚣的、充满原始生命力的洪流。 他被这巨大的声浪裹挟着,挤到海鲜干货区。一排排塑料盆里,冰块上堆砌着银亮的带鱼、张牙舞爪的鲜鱿、瞪着眼珠的海鱼。他的目标很明确——响螺片。然而,当摊主报出价格时,林小满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那价格,比他裤兜里那张被师父攥得同样皱巴巴的预算单上标注的,足足贵了三成!冷汗瞬间从鬓角渗出,混合着市场里粘腻的湿气,滑进衣领。他僵在那里,手指无意识地搓捻着那张可怜的预算单,那点微薄的纸片此刻仿佛重若千斤。退学通知书的冰冷触感、母亲数钱时绝望的叹息、父亲病床上压抑的呻吟……所有沉重的画面轰然压来,几乎让他窒息。这多出的三成,是父亲几天的止痛药还是母亲藏在米缸底、早已被数得毛了边的几张救命钱 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淹没,准备硬着头皮去更偏僻的摊位碰碰运气时,一只枯瘦、布满褐色老年斑的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了他紧握着预算单的手腕上。林小满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是旁边干货摊的陈伯,一个总缩在角落阴影里、沉默得像块礁石的干瘦老头。陈伯浑浊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像深潭里潜伏的鱼。 “小鬼,”陈伯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海风咸涩的沙哑,几乎被市场的喧嚣吞没,“你是周记新来的那个小工”他布满沟壑的脸凑近了些,一股浓郁的、混杂着干海货咸腥和陈年灰尘的气息笼罩了林小满,“周记的老火汤……是不是一直用陈年火腿吊的鲜头”那“陈年火腿”四个字,被他咬得又轻又重,像在试探着什么。 林小满的脑海里,电光石火般闪过昨夜在油腻腻、堆满残羹冷炙的洗碗池角落里,偶然瞥见的那一小块暗红色、边缘带着白色脂肪纹理的硬物——正是火腿的碎屑!他当时只以为是普通的厨余垃圾。此刻,陈伯这突兀的、带着强烈暗示的问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搅动了他心底压抑的疑云。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陈伯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他枯瘦的手指极其迅捷地、几乎是贴着林小满的手心,塞进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硬纸片。那纸片的质地和触感——带着一种特殊的脆硬和纹理——让林小满的心脏骤然狂跳!和他裤兜里那张祖父留下的、同样泛黄发脆的残卷,如出一辙!他甚至来不及看清陈伯的表情,老头已经迅速缩回了手,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礁石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林小满恍惚中的错觉。 回到“周记”那间永远弥漫着油烟、蒸汽和食物复杂气味的厨房,林小满感觉自己像踏入了一个巨大的、闷热的蒸笼。巨大的汤煲坐在猛烈的灶火上,发出沉闷的“咕嘟”声,乳白色的蒸汽汹涌翻滚,带着海底椰特有的清甜和螺肉的淡淡腥气,弥漫了整个空间,粘在皮肤上,吸进肺里,仿佛连呼吸都变得粘稠。他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这锅关乎去留的汤。他翻开那本油腻的《粤菜煲老火靓汤》,仔细核对着步骤,同时,裤兜里那张新得的纸片和陈伯的话,像火炭一样灼烧着他的神经。 按照书上的常规流程,他小心翼翼地操作着。第一次汤沸,浑浊的浮沫像肮脏的云朵涌起,他用细密的漏勺仔细撇去。第二次沸起,他投入了价格昂贵、几乎掏空预算的响螺片,螺片在滚汤中卷曲,释放出浓郁的海洋气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里的水汽越来越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林小满的手心全是汗,他偷偷摸出那两张残卷——祖父的和陈伯给的——快速扫了一眼。祖父那张末尾的“秘藏于”依旧是个谜,但陈伯这张上,除了汤料图,在“武火三沸法”的步骤旁,却用更细小的字迹标注着:“三沸时,下金华火腿薄片十钱,新会老陈皮一片(十年以上者为佳)”。 新会陈皮!这个在师父给的菜谱里根本没有出现的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小满脑海中的迷雾。眼看汤煲即将迎来第三次沸腾,那决定性的时刻就在眼前。巨大的压力和对那神秘残卷的莫名信任,让林小满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抓向旁边砧板上周明贵早已切好备用的、薄如蝉翼的暗红色火腿片。那鲜艳的颜色在蒸腾的白雾中显得如此诱人。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火腿片的刹那! “咣——!” 一声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在耳边炸响!一道黑影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砸在林小满的手腕上,剧痛瞬间让他整条手臂都麻了!是周明贵那把从不离手的、沉甸甸的炒勺!巨大的力量让他完全无法抵抗,手里捏着的几片火腿瞬间脱手飞了出去。紧接着,周明贵另一只手猛地一挥,将林小满刚刚准备加入汤中的那碗火腿片连同汤勺一起粗暴地扫开! “谁他妈教你现在加火腿的!猪脑子!”周明贵的怒吼盖过了汤煲的咆哮,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因为暴怒而扭曲变形,额角青筋根根暴跳,双眼瞪得如同铜铃,喷射出骇人的怒火和一种林小满从未见过的、近乎惊恐的厉色。 “哗啦!”一声脆响,被扫飞的汤勺连带滚烫的汤水,大半泼洒在林小满只穿着破旧塑料拖鞋的脚背上!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猛地窜上头顶,皮肤瞬间红肿起泡。林小满痛得眼前发黑,身体猛地一缩,牙齿深深咬进下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才勉强把那声凄厉的痛呼死死压在喉咙里,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他单脚跳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冷汗瞬间浸透了整个后背。 “滚开!”周明贵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一把推开他,自己冲到汤煲前,手忙脚乱地用勺子搅动着,眼神凶狠地检查着汤色和气味,嘴里不停地咒骂着,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林小满的耳朵和心里。 深夜,当最后一张桌子擦净,油腻的卷闸门“哗啦”一声隔绝了外面世界的最后一点光亮,喧嚣了一天的“周记”终于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和浓得化不开的油烟味中。林小满没有像往常一样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脚背上的烫伤火辣辣地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上,但这痛楚远比不上心头的冰冷和疑惧。他摸黑溜进了狭小、堆满杂物、散发着霉味和过期调味品混合气味的储物间,反手轻轻掩上门板。 黑暗中,只有储物间高处一扇布满油污的小气窗,透进一缕惨淡的路灯光。林小满蜷缩在冰冷的米袋上,像一只受伤的幼兽。他颤抖着掏出那两张救了他、也差点害死他的泛黄纸片,将它们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拼凑在一起。借着那微弱得可怜的光线,他的目光在两片残卷上贪婪地、一遍遍地逡巡。祖父那张上的汤料图样更加完整清晰了,而陈伯那张上,除了“武火三沸法”的细节,在汤料标注的最后一行,赫然写着祖父那张上缺失的关键字眼:“……秘藏于西关莲香楼老灶砖缝第三层左起第七块砖内。” 西关莲香楼!那是祖父当年当过主厨的、早已在战火中化为废墟的传奇茶楼! 更让他心脏几乎跳出胸腔的是,两张残卷上标注的汤料,除了师父菜谱里的猪骨、鸡架、瑶柱、海底椰、响螺片、无花果干……都明确无误地多了一味——新会陈皮! 陈皮!就是它!他今天鬼迷心窍想加入的,也正是这味被师父菜谱刻意抹去的东西!周明贵那瞬间爆发的、远超寻常愤怒的惊恐,如同烙印般刻在林小满的脑海里。这味小小的陈皮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为什么师父的菜谱里没有它为什么祖父的秘方和陈伯的残卷都强调它为什么师父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磷火,在他冰冷的心底幽幽燃起。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后巷里还弥漫着昨夜潲水的酸腐气息。林小满拖着疼痛的脚,像幽灵一样第一个溜进了寂静的厨房。灶火重新点燃,巨大的汤煲再次坐上炉头。这一次,他严格按照那本油腻菜谱的步骤操作,一丝不苟,仿佛昨夜那场风暴从未发生。只是,在汤水第二次沸腾、投入响螺片之后,他趁着无人注意的间隙,飞快地从自己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了一小片干硬、深褐色、散发着浓郁醇厚药香的老陈皮——这是他凌晨时分,忍着脚痛,跑到几条街外一个不起眼的旧货摊,用身上仅剩的几个硬币换来的。 那片小小的陈皮,被他指尖微微颤抖着,投入了翻滚的汤浪之中。陈皮入水,并未立刻融化,只是随着沸腾的汤汁沉沉浮浮,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秘密。厨房里依旧充斥着各种食材的气息,这细微的变化似乎无人察觉。 时间在汤煲低沉的“咕嘟”声中缓慢流淌。当晨光终于穿透油腻的窗户,斜斜地照射进来,汤煲里的汤汁也渐渐收拢,呈现出一种令人心醉的、纯净透亮的琥珀色泽。浓郁的香气不再是单一的鲜甜,而是奇异地糅合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悠长的甘醇底蕴,如同陈年的老酒,在蒸汽的托举下,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无声地浸润着厨房的每一个角落,霸道地压过了其他所有气味。 林小满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他拿起长柄汤勺,准备最后一次撇去可能残余的浮沫。 就在这时,一个庞大而沉默的身影,如同山一样,毫无征兆地笼罩了他。浓重的油烟味和汗味瞬间将他包裹。 林小满浑身一僵,勺子差点脱手。 周明贵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近在咫尺。他没有咆哮,没有怒骂,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锅散发着奇异香气的汤,粗重的呼吸喷在林小满的后颈上,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灼热。他那双被烟火熏得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却亮得吓人,瞳孔深处像有黑色的旋涡在剧烈收缩,翻涌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带着寒意的审视。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汤煲还在不知疲倦地“咕嘟”着,升腾的蒸汽模糊了光头佬那张油亮而复杂的脸。林小满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声,后背的寒毛根根倒竖。他死死攥着汤勺的木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嫩肉里,那点锐痛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证明自己还清醒的锚点。他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呼吸,只能僵硬地维持着舀汤的姿势,低头死死盯着自己那双布满血泡和油污、此刻正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手。 那双手,像两块刚从泥地里挖出的、丑陋的树根。 厨房里令人窒息的寂静,被周明贵低沉嘶哑、仿佛砂纸摩擦铁锈的声音打破,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块砸进滚烫的汤里: “这味道……”他粗粝的手指猛地捏住林小满是油污的衣领,迫使他不得不微微侧过头,迎上那双燃烧着复杂火焰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你从哪学的”

都市言情推荐阅读 More+
离婚后,绝色总裁上门求嫁

离婚后,绝色总裁上门求嫁

虚幻之人
为妻入狱五年,数度自杀!却因机缘巧合学得绝世医术,出狱后撞破妻子的背叛!他亮明了身份,前妻追悔莫及,跪求复合……
都市 连载 47万字
深空彼岸

深空彼岸

辰东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
都市 完结 556万字
秦爷夫人不好惹

秦爷夫人不好惹

东笑阳
为了千万诊金,林溪来到某富豪家中,不料遇见了一位俊美非凡的男子,只听他被人恭恭敬敬地唤作秦爷。然而九师兄叮嘱林溪,秦爷不仅权势滔天,做事更是果决狠辣,千万不要招惹这位活阎王。岂料,第二日,秦爷找上门来,唇角微勾:“林溪,给我当妻子,以后你实验基地的所有费用一律由我来承担,如何?”婚后——贵圈流行这样一句话:宁肯得罪秦爷也千万不要得罪秦爷夫人。路人甲:秦爷夫人有那么可怕吗?大佬一号:秦爷夫人有十个师
都市 连载 54万字
冷宫娘娘她真不想上位

冷宫娘娘她真不想上位

竹上弦
“朕把皇后关进冷宫三日了,她…可有知错?”“禀陛下,皇后娘娘她……”小福子支支吾吾,话到嘴边又不敢开口。玄离帝有些不耐烦:“她怎么样了?”“娘娘她死了……”
都市 连载 51万字
上仙您的外卖到了

上仙您的外卖到了

铁头毛利兰
明明想点个外卖,结果却注册成了一名骑手,不过一秒,竟然就接了个单子。而这一单的送货价格竟然是6000块!张跃宁一拍大腿,那必须得去啊,谁嫌钱扎手啊!群:769683587
都市 连载 42万字
深藏温柔

深藏温柔

锦锦不是妖
宋晚夕是长辈眼里最优秀的药研专家,是女生眼里美貌与才华兼并的偶像,是男生眼里不可亵渎的清纯女神。可她深爱着尤瑾,尤瑾却极其厌恶她。结婚两年,尤瑾从未碰过她。直到离婚后,她独自生下孩子,男人却像疯了一样跟她抢。他红着眼恳求,“夕夕,孩子和我,你必须一起要了。”
都市 连载 88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