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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鹏归来的消息，如同在已绷紧到极致的弓弦上又加了一分力，让整个幽云城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找到主心骨的踏实。 黑篷马车径直驶入原城主府、如今已挂上“北境都督府”牌匾的核心区域。车帘掀开，北鹏一步踏出，早已等候在院中的柳三变、孙思文、严震等核心班底立刻迎了上来。 “恭迎殿下凯旋！”众人齐声行礼，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北鹏目光一扫，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柳三变依旧是那副智珠在握的沉稳，但眼底深处多了一丝血丝，显然连日操劳；孙思文则是一脸忧国忧民，嘴唇翕动，似乎有无数“合乎礼制”或“有辱斯文”的话要讲；严震这糙汉子倒是精神亢奋，一双大手布满新添的烫伤和锤印，眼神灼灼，仿佛随时能扑进工坊再大战三百回合。 “进去说话。”北鹏微微颔首，当先走入议事厅。 厅内陈设简朴，却透着一股森严。巨大的北境沙盘上，敌我态势已用不同颜色的小旗标注得清清楚楚。 “殿下，您回来得太及时了！”刚一落座，孙思文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语气带着十足的焦虑，“帝都此诏，歹毒至极！名为平叛，实为驱虎吞狼，更要陷我北境于不义！一月之期，这…这简直是逼着侯爷与我等刀兵相见！有辱斯文，有辱国体啊！” 他痛心疾首，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柳三变相对冷静，接口道：“殿下，孙先生所言极是。此乃阳谋。镇北侯接旨后，其麾下‘赤血军’已开始大规模调动，先锋三万铁骑，由侯爷义子姜破虏率领，已出镇北关，兵锋直指我幽云城。预计十日内，便可兵临城下。” 他指向沙盘上那支代表着赤血军的红色箭头，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血蟒，遥遥指向幽云城。 “侯府内部动向如何”北鹏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柳三变沉吟道：“据‘夜枭’探知，侯爷接旨后，闭门半日。出关后，便下令整军。姜洛神小姐……曾与侯爷有过激烈争执，随后被暂时禁足于侯府内院。侯府内部，主战与……呃，主张与我等划清界限者，皆有。” 北鹏眼神微动。姜洛神被禁足了看来那位镇北侯，此刻内心也绝不平静。 “我方备战情况。” 柳三变精神一振，语速加快：“禀殿下！其一，军备：严大师已督造完工坊所有产能，新制‘玄铁重甲’三千套，‘破罡弩’五百具，弩箭五万支。另，根据殿下留下的图纸，试制成功‘烈焰雷’百枚，威力惊人，但稳定性尚需改进。” 严震立刻嗡声补充：“殿下！不是俺老严吹牛，这‘烈焰雷’要是成了，管他什么赤血军黑血军，炸他个人仰马翻！就是这材料，尤其是稳定火焰的‘沉水玉’和激发用的‘雷击木芯’，库存快见底了！” 北鹏点头：“材料之事，稍后议。继续。” “其二，兵员：石勇将军旧部已整合完毕，加上新募并完成基础训练的士卒，目前幽云城常备兵力达一万两千人。其中，铁卫扩编至八百人，皆为百战精锐。” “其三，民心：殿下，‘鹏王庙’如今香火鼎盛，民意可用！许多青壮自发要求加入民团，协助城防。只是……”柳三变顿了顿，“粮草物资，经此前大战及储备，支撑两月有余，但若长期围城，恐有不殆。” “其四，外交：青州苏氏商行大小姐苏娴，三日前派人送来密信与一批紧缺药材，表示愿在‘商业规则内’，尽可能提供帮助。此女精明，意在长远投资。” 条理清晰，利弊分明。北鹏心中对柳三变的能力再次肯定。 “一个月……十万赤血军……”孙思文喃喃自语，脸色发白，“殿下，敌众我寡，实力悬殊，是否……是否应考虑暂避锋芒，或……或遣使与侯爷陈明利害毕竟，侯爷与殿下尚有联姻之谊……” “联姻”北鹏尚未开口，赵常不知何时溜了进来，闻言尖着嗓子道：“哎呦我的孙先生呦！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联姻之谊那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侯爷要是敢不动手，他自己就是谋逆！到时候别说联姻，九族都得跟着玩儿完！您这圣贤书，真是读到……呃，读到骨子里去了！”他本来想说“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瞥见北鹏眼神，硬生生改了口。 “你！赵常！有辱斯文！本官是在为殿下谋划万全之策！”孙思文气得脸色涨红。 “万全等人家打上门来，刀架脖子上了，还跟人讲道理咱家看您是……”赵常撇撇嘴，还要再说。 “够了。”北鹏淡淡开口。 两人立刻噤声。 北鹏站起身，走到沙盘前，目光落在那个代表姜破虏先锋的红色箭头上。“孙先生忧心国事，其情可悯。赵常所言，虽糙，却在理。” 他手指轻轻点在那红色箭头之上，一股无形的煞气伴随着兵主之刃的低鸣，瞬间弥漫整个议事厅。所有人，包括柳三变，都感到心头一凛，仿佛被洪荒猛兽盯上。 “北骁想借刀杀人，姜震山想保全自身，这都没错。”北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但他们都算错了一点。”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终望向厅外幽云城的方向。 “他们忘了，这北境，如今是谁说了算。” “他们以为，靠一纸诏书，十万大军，就能让我北鹏低头就能让这幽云城易主” 北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有皇者的威严，更有兵主的杀伐。 “规矩，早就该变一变了。” 他心念微动，并未完全祭出，但一股更加凝实、更加恐怖的战争煞气混合着皇道威压，如同实质般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厅内众人仿佛听到了金戈铁马的嘶鸣，看到了尸山血海的幻影，修为稍弱的文吏甚至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孙思文瞪大了眼睛，感受着那与之前截然不同、充满征伐毁灭气息的力量，那句“有辱斯文”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柳三变眼中精光爆射，喃喃道：“殿下，您这趟南疆之行，收获之巨，远超三变预料……” 赵常更是直接跪倒在地，激动得声音发颤：“主子神威！有此神力，何惧他十万大军！” 北鹏收敛气息，厅内压力骤减。他看向柳三变，下令：“按原定计划，全力备战。告诉将士们，也告诉全城百姓，我北鹏，与他们同在幽云城。” “至于镇北侯的大军……”北鹏目光深邃，“他们想来，便让他们来。” “传讯给姜洛神，”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她，我在府中等她。有些话，需当面言明。”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会一会这位未来的岳丈，也要看一看，那位清冷聪慧的未婚妻，在这国战漩涡与亲情枷锁中，最终会走向何方。 “另外，严震。” “俺在！”严震一个激灵，挺直腰板。 “你要的‘沉水玉’和‘雷击木芯’，列个单子给赵常。苏娴那边，既然示好，这第一笔生意，可以做了。” “是！殿下！”严震大喜。 北鹏挥挥手：“都去忙吧。” 众人躬身退下，个个心潮澎湃，与北鹏归来前那单纯的忧虑截然不同。殿下身上那股全新的、令人心悸又无比安稳的力量，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北鹏独自立于沙盘前，指尖萦绕着一缕暗红色的煞火。兵主之刃在他丹田内轻轻震颤，那不是恐惧，而是渴望。 “姜震山……北骁……”他低声自语，“这北境的第一鼎，便用你们的兵锋来祭吧。” 幽云城上空，风云汇聚，王见王的序幕，已然拉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