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我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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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厚重的玻璃门在身后合拢，将内部的喧嚣与忙碌隔绝。 林风并没有立刻离开，他有些脱力地蹲在警局外墙角的路灯下，昏黄的光线将他瘦削的身影拉得老长。 冷风沿着街道呼啸而过，卷起几张废纸和尘土。 他下意识地哈着气，搓着有些冻僵的手，目光茫然地扫视着街道。 与之前经过的破败区域不同，这里的街道整洁，路灯明亮，偶尔驶过的车辆也多是造型流畅的豪车。 行人穿着体面，步履匆匆，脸上却大多没什么表情，一种精致的冷漠弥漫在空气中。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 冰冷的空气触感，路灯投射的光晕，汽车引擎的低吼，甚至远处飘来的、不知名的食物香气……每一个细节都在冲击着他的感官。 方舟到底是什么 这个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 这个“恶之都”，这些来来往往、有着各自生活轨迹的人，他们真的只是方舟模拟出来的数据吗 还是说，这里也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只是被方舟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纳入了它的“游戏”场 如果他们是真实的，那方舟随意将代表投入，引发杀戮和混乱，又算什么 一种巨大的荒诞感和虚无感包裹了他。他的目标，他挣扎求生的意义，在这庞大而逼真的“舞台”面前，似乎都变得有些模糊和可笑。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一个身影停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部分光线。 林风抬起头。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长相极其平凡，属于扔进人海就找不出来的那种，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外套，脸上带着一种温和的、近乎腼腆的笑容。 “饿了吗”年轻人开口，声音和他的笑容一样，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林风看着他，摇了摇头。 在方舟，至少作为代表的他，暂时还不需要为食物发愁。 “来，给你。”年轻人却不在意，将手中提着的一个简易塑料饭盒递了过来。那是一个透明的饭盒，能看到里面简单的饭菜。 见林风只是看着，没有接过去的意思，年轻人也不尴尬，反而顺势在林风旁边的路沿上蹲了下来，动作自然。 “不用担心，”他笑了笑，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在这个城市里，我大概已经算是最善良的那一类人了。” 他见林风依旧沉默，便自顾自地介绍道：“我叫贞乐。你呢” 林风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那里面似乎没有任何杂质，与这座“恶之都”格格不入。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回答：“林风。” 这是进入方舟后，他第一次对外人吐露自己的真实姓名。 或许是因为眼前的年轻人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威胁，或许是因为此刻他内心充斥着对“真实”的迷茫，需要一个锚点。 “林风…吗”贞乐轻轻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他看向街道上那些光鲜亮丽的行人和车辆，眼神里没有羡慕，也没有憎恨，只有一种淡淡的、仿佛看透一切的平静。 “你应该也是孤儿吧”贞乐突然问道，语气很自然，不像是在戳人伤疤，反而像是在陈述一个普遍的事实。 “像你这个年龄，这个时间，独自出现在这里……‘恶之都’从未缺少过像你，还有我这样的人。” 他转过头，对林风呲着牙笑了笑，那笑容在昏黄路灯下，带着一种顽强的生命力。 “不过……你看，我们都活着，都长大到现在了，不是吗” 活着……林风咀嚼着这两个字。在方舟里，“活着”的定义是如此残酷和狭窄。 “吃吧，”贞乐再次将饭盒递过来，这次他直接动手打开了盖子，“不然，明天还不一定能吃上饭呢。” 饭盒里内容很简单：大半盒白米饭，上面铺着三块油光发亮、肥多瘦少的肉，以及孤零零的一根有些发蔫的青菜。一股廉价的油脂香气飘散出来。 贞乐拿起放在饭盒盖上的一次性筷子，掰开，自己先夹起一块肥肉，塞进嘴里，满足地咀嚼起来，然后边吃边将打开的饭盒再次往林风面前送了送。 “吃吧，还热乎着呢。” 看着他毫不设防的动作和真诚的眼神，林风心中最后一丝警惕也消散了。 他接过了饭盒和另一双筷子。 夹起一块肥肉放入口中，油腻的口感瞬间充斥口腔，调味很重，带着一股廉价的酱油味。 这味道，与方舟里那些可以根据心意生成的、色香味俱佳的美食根本无法相比。 但不知为何，这粗糙、油腻的味道，却让他鼻子微微一酸。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还在贫民窟的时候，父亲林哲森偶尔从外面做工回来，如果能带回一小块肉，煮在几乎看不见油星的菜汤里，那便是他和弟弟最开心的时刻。 那时的肉，似乎也是这个味道——混杂着生活的艰辛，却有着最真实的温暖。 “好吃吧平时这可吃不到。”贞乐看着他的表情，笑着说道，仿佛分享的是什么了不得的美味。 很快，两人分食完了那份简单的饭菜。贞乐将空饭盒和筷子收好，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好了，我要走了，小风。”他自然地用上了更亲切的称呼。 他站在原地，看着依旧蹲着的林风，脸上还是那温和的笑容，但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或许，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了吧。” 说完，他冲着林风最后笑了一下，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迈步，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着来时方向——那片他们曾经疾驰而过的、破败而危险的街区走去。 他的背影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异常坚定，很快就融入了远处的阴影之中。 林风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手里似乎还残留着饭盒的余温，嘴里还有那肥肉的油腻感。 这个都市，以及这个都市里的人，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贞乐的善良，是程序设定的结果，还是一个真实灵魂的本性 如果他不是真实的，那刚才那份短暂的温暖，又算什么 巨大的迷茫再次将他淹没。他分不清，彻底分不清了。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有力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辆线条流畅、造型极具攻击性的亮蓝色超跑，以一个精准而帅气的甩尾，停在了他的面前，轮胎几乎擦着路沿。 车窗无声降下，露出了97号侦查兵那张带着些许不耐烦的俏脸。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个林风没见过的男人，大约四十岁左右，面容普通，但眼神沉稳老练，透着一股精干的气息。 “在看什么呢看半天了。”97号顺着林风刚才凝视的方向望去，只看到空荡荡的街角。 林风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没什么。”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这辆与周围环境、尤其是与他刚才蹲在路边形象格格不入的豪华超跑上，脸上终于露出了符合他年龄的好奇与惊叹： “话说……你是从哪搞来的这车简直！太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