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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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烬的拳锋骤然敛去余威，最后一名探子的尸体重重砸在枯草丛中。腐叶与湿泥飞溅而起，混着温热的血珠溅在他红黑交织的衣摆上，晕开几道暗沉的痕迹，又在山间凛冽的寒风里迅速凝结成冰冷的痂。而万里之外的青云宗，后山那座终年被灵气包裹的守魂殿，此刻正被一股无由而来的寒意彻底浸透，连殿外常青的古松都似抖落了几分生机。 值守弟子林砚正踮脚擦拭最高层的魂牌架，指尖刚触到玄铁牌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冰凉便顺着指尖窜上小臂——那不是玄铁本有的冷，是魂牌感知到主人魂魄消散时，才会泄露出的死寂寒意。他心里“咯噔”一沉，握着布巾的手猛地一抖，腰间悬挂的铜铃“叮铃”乱响，惊得殿内烛火都晃了晃。林砚慌忙低头，目光死死钉在东侧刻着“外探”二字的魂牌排架上，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只见代表二十一名探子的玄铁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莹润的白光，像是被无形的冰刃生生剜走了所有生气，不过瞬息，便灰败得如同蒙尘的死灰。 “不……不可能！”林砚的声音发颤，他踉跄着伸手，想触碰最左侧那块刻着“林枫”二字的魂牌——那是外探弟子的大师兄，修为已达化神中期，怎么会……指尖还未碰到玄铁牌的边缘，就听“咔”的一声脆响，魂牌正中央裂开一道细纹，紧接着裂纹如蛛网般疯爬，转瞬便碎成七八块暗灰色的齑粉，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扬起一缕极淡的、带着魂魄消散气息的灰雾。 更骇人的景象还在继续。第二块、第三块……二十一块魂牌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着，接连发出细碎却刺耳的碎裂声。那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反复回荡，尖锐得如同无数根细针，狠狠扎进人的耳膜，连烛火都似被这股死寂吓得剧烈摇曳，将满殿魂牌的影子晃得支离破碎。不过数息之间，原本整齐排列的魂牌槽就空了大半，只余下一地闪着冷光的碎渣，和满殿挥之不去的阴翳，连呼吸都似带着魂魄消散后的寒凉。 “长老！出大事了！”林砚连滚带爬地冲出殿门，布巾早已掉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东侧二十一位外探师兄的魂牌……全碎了！一块都没剩！” 消息像野火般窜过青云宗的角角落落，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传到了外务长老张鹤的耳中。彼时张鹤刚捧着茶盏，浅啜了一口新沏的云雾茶，听闻通报的瞬间，茶盏“哐当”一声砸在案几上，滚烫的茶水溅得满桌都是，连他袖口都湿了一片。张鹤顾不上擦拭，提着衣袍快步往守魂殿赶，刚推开门，一股彻骨的寒意便顺着脚底窜上脊梁，让他这位炼虚中期的修士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满殿烛火被吹得东倒西歪，空荡的魂牌槽像是一张张咧开的、无声的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与瘆人。 “都碎了”张鹤蹲下身，枯瘦的手指轻轻捻起一撮魂牌碎渣，指尖立刻传来残留的紊乱灵气，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淡、却异常阴鸷的气息，绝不属于青云宗任何一人。他眉头拧成死结，声音沉得能滴出水来：“二十一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化神探子，就算遇上七阶妖兽，也该有一两个能捏碎传讯玉符……这分明是被人瞬息秒杀，一锅端了！” 旁边的弟子早已吓得脸色发白，他颤巍巍地指着西侧的魂牌架，声音细若蚊蚋：“长老，您看……那十五块去查‘赤焰虎’异动的魂牌，还亮着。” 张鹤猛地抬头，目光扫过西侧——只见十五块玄铁牌依旧泛着温润的莹白光泽，光晕稳定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还随着持有者的呼吸微微起伏。那是三天前派去邻山的探子，此刻或许正在密林中追踪妖兽踪迹，对同门的惨状一无所知。 “还好他们去了别处。”张鹤长长松了口气，指节却因用力攥紧而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隐隐凸起，“能悄无声息解决二十名化神修士，墨烬身边定藏着炼虚境的高手，甚至可能布了杀局！”他猛地站直身体，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我命令：即刻召回所有在外弟子，宗门上下严阵以待，不得有半分松懈！另外，派‘青锋卫’全员出动，沿着二十一人失踪的路线追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墨烬的踪迹给我找出来！” 两名弟子领命后，脚步匆匆地消失在殿外，守魂殿内瞬间只剩张鹤与林砚两人。跳动的烛火将张鹤凝重的脸庞映在石壁上，光影忽明忽暗，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二十一个空荡荡的魂牌槽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角，心底那股慌意却像潮水般越涌越高，连后背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一阵寒意掠过，张鹤猛地打了个哆嗦，这才从怔忡中缓过神来。他抬手捋了捋垂在胸前的花白胡须，指腹蹭过粗糙的胡茬，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意：“二十几年前，肖初胜拼死从那边带回来的情报里，分明说墨烬只是个刚入结丹的修士……” 话到此处，他忽然顿住，眉头拧得更紧，像是想起了什么骇人的往事。“可当年，就是这个‘结丹修士’，用某种邪门秘术强行把修为拽回了渡劫巅峰，才让咱们正派前去围剿的修士，落了个有去无回的下场。”张鹤的声音压得更低，眼神里满是惊疑，“难不成……这一次，他又用了那秘术” 他来回踱了两步，枯瘦的手指在空气中虚点几下，语气里满是困惑与忌惮：“那秘术霸道异常，当年肖初胜提过，他利用传送阵回来的时候，已然感觉到墨烬的秘术耗尽浑身气息孱弱，甚至有可能伤到了本源。墨烬就算命硬，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吧这一次，他就不怕秘术的副作用，把自己折腾死” 烛火又晃了晃，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满地魂牌碎渣上，竟透着几分说不清的阴翳——没人能回答他的疑问，只知道那个叫墨烬的名字，时隔二十多年，再次像一把悬顶之剑，狠狠压在了青云宗的头顶。 张鹤猛地抬头望向天际，云层翻涌似要压垮山门，他望着那片压抑的灰蓝，一声叹息混着风意散开，声音里满是无力：“青云宗……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