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深夜的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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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如墨，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簌簌的声响。红旗镇早已陷入沉睡，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街道尽头孤零零地亮着，光线微弱，勉强勾勒出房屋和树木模糊的轮廓。 林晚如同一道轻烟，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寂静的街巷中。她将呼吸压得极低，内力运转至双目和双耳，努力在黑暗中辨明方向，捕捉着任何可能指引她找到陆铮的声响。 她首先去了镇东头那片废弃的砖窑。这里是她和陆铮第一次“交锋”的地方，也是他常和兄弟们聚集的据点之一。然而，此刻的砖窑废墟死寂一片，只有风声呜咽着穿过破败的窑洞，不见半个人影。 她不死心，又绕到镇子另一头，靠近河滩的一片破旧仓库区。这里鱼龙混杂，据说也是陆铮那伙人偶尔活动的地方。她隐在一堵断墙后，仔细观察了片刻，仓库区黑灯瞎火，只有野狗的吠叫声远远传来。 不在。都不在。 寒意顺着脊椎一点点爬升。时间每过去一分，赵梅那封举报信被送出去的风险就增大一分。她必须尽快找到陆铮！ 冷静，必须冷静。林晚强迫自己停下有些焦躁的脚步，靠在一户人家冰冷的后墙上，闭上眼睛，仔细回想陆铮可能去的地方。他除了这些明面上的据点，会不会有更隐蔽的落脚点或者……他此刻正在处理今天县城带回来的尾货，或者筹划下一步的行动 突然，她耳朵微微一动，捕捉到一阵极其细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一条更窄的巷子里传来。那脚步声沉稳，带着一种特有的、略显散漫的节奏。 是陆铮！ 林晚猛地睁开眼，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潜行过去。 巷子深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倚在一扇不起眼的木门上，手里夹着烟，红色的光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不是陆铮又是谁 他似乎刚和人谈完事，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听到身后极其轻微的动静，他猛地转过身，眼神如同猎豹般警惕地扫视过来。 当看清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是林晚时，他明显愣住了，叼在嘴里的烟都忘了吸。 “你怎么……”他话没说完，目光落在林晚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白的脸上和那双在夜色中亮得惊人的眸子，眉头立刻拧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林晚快步走到他面前，也顾不上喘匀气息，直接将袖口里藏着的纸条塞进他手里，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赵梅知道了今天县城的事，她说她已经写信举报了！细节很清楚，包括我们被市管会驱赶和后来批发出货！” 陆铮捏着纸条，甚至没低头去看，脸色在烟头的微光映照下，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眼底闪过一丝暴戾，但很快被强行压下。 “妈的！”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将烟头狠狠扔在地上，用脚碾碎，“那个蠢货！” 他看向林晚，眼神复杂，有愤怒，有后怕，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她怎么知道的确定信已经寄出去了” “不清楚她怎么知道的，但她连张队长都点出来了，消息来源恐怕不简单。”林晚摇头，声音冷静下来，“信她说已经写了，但我不确定是否已经寄出。她是在傍晚跟我摊牌的，如果动作快，可能已经投递了，如果她想借此要挟什么，或许还没寄。” 这是关键。如果信还没寄出，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陆铮沉默了几秒钟，眼神闪烁，显然在飞速权衡。片刻后，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和狠厉。 “信不一定寄了。那女人贪心不足，很可能想用这个拿捏你，或者……找我换好处。”他冷笑一声，“我这就去找她‘谈谈’。” “你怎么谈”林晚追问。她担心陆铮用强硬手段，反而会把事情闹大。 陆铮看了她一眼，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放心，我有分寸。保证让她把信交出来，以后也不敢再乱嚼舌根。”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和某种黑暗的意味。林晚知道，他有他的手段，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不为她所知的手段。 “我跟你一起去。”林晚忽然道。 陆铮愣了一下，断然拒绝：“不行！你回去等着！这事我来处理！” “她举报的是我，我在场，或许更能让她‘认清形势’。”林晚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持，“而且，我必须确认信拿到手。” 她不能让陆铮一个人去面对，这不仅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也是一种姿态——她林晚，不是只能躲在男人身后的菟丝花。 陆铮盯着她看了几秒，昏暗的光线下，她苍白的脸上是异乎寻常的镇定和坚决。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 “随你！跟紧点，别出声！”他妥协了，语气依旧不好，却转身朝着知青点的方向快步走去。 林晚立刻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如同融入夜色的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沉睡的小镇里。 很快，知青点那排低矮的平房出现在眼前。院子里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陆铮在院墙外停下，示意林晚等在原地。他如同灵巧的猿猴，三两下便翻过了不算高的土坯院墙，落地无声。 林晚屏住呼吸，内力凝聚双耳，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像是被捂住嘴的惊呼，随即是一阵压抑的、带着恐惧的呜咽声和低沉的、属于陆铮的、充满威胁意味的说话声。 林晚的心提了起来。她不知道陆铮用了什么方法，但显然，赵梅被制服了。 又过了一会儿，院墙内传来陆铮一声低低的唿哨。这是约定的信号。 林晚不再犹豫，同样利落地翻过院墙，轻盈落地。 陆铮正站在赵梅的屋门口，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赵梅则瘫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板，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里塞着一团布，头发凌乱，脸上毫无血色，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看到林晚进来，瞳孔骤然收缩，呜咽声更大了些，却不敢挣扎。 陆铮将信封递给林晚，语气森冷：“看看是不是这个。” 林晚接过信封，就着朦胧的月光看了一眼。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上面写着“红旗公社市管会收”，字迹正是赵梅的。她捏了捏，里面确实有信纸。 “应该是。”林晚点头。 陆铮看向地上的赵梅，蹲下身，凑近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扎进赵梅的耳朵里： “赵梅，你给我听好了。今天这事，到此为止。信，我们拿走了。如果你敢再对外吐露半个字，或者再动什么歪心思……”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凶光的眼睛，和周身散发出的、毫不掩饰的戾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赵梅吓得浑身一颤，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拼命地点头，喉咙里发出含糊的、表示服从的呜咽声。 陆铮这才站起身，对林晚使了个眼色：“走。” 林晚最后看了一眼瘫软如泥、彻底被吓破胆的赵梅，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种危机暂时解除的疲惫和冰冷。 她不再停留，跟着陆铮，再次翻过院墙，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中。 直到离开知青点很远，两人才在一处背风的墙角停下。 陆铮将那个信封三两下撕得粉碎，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臭水沟里。 “解决了。”他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转头看向林晚，目光复杂，“你……没事吧” 林晚摇了摇头，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 “没事。”她看着陆铮，真心实意地道，“谢谢你。” 今晚若不是他反应迅速，手段果决，后果不堪设想。 陆铮被她这声谢谢弄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脸，闷声道：“谢什么，合作嘛。你垮了，我找谁赚钱去。” 又是这套说辞。林晚没有戳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夜色深沉，两人并肩站在墙角，一时无话。经历了刚才的惊心动魄，一种奇异的、类似于“战友”的情谊，在沉默中悄然滋生。 “以后小心点。”陆铮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哑，“赵梅那边应该不敢了，但保不齐还有别人眼红。” “我知道。”林晚点头。经此一事，她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个时代的险恶。 “回去吧。”陆铮看了看天色，“天快亮了。” “好。” 林晚转身，朝着知青点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她回头，看到陆铮还站在原地，黑暗中，只有一个模糊却挺拔的轮廓。 她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加快脚步，消失在了黎明的微光中。 回到知青点，她悄无声息地翻墙入院，溜回自己屋子，闩好门。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她脱掉外套，躺回床上，身体疲惫，精神却异常清醒。 举报危机暂时解除，赵梅这个隐患也被陆铮以雷霆手段压了下去。但这件事给她敲响了最响亮的警钟。 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不仅是经济上，实力上，也要建立起更稳固的、属于自己的防护网。 她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丝虽然微弱却坚韧不息的内息。 路，还很长。但经过这一夜，她觉得自己仿佛又蜕下了一层脆弱的壳。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