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梧桐树下的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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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叶落了满街的时候，“霓裳”的玻璃窗上贴了张红纸，墨迹淋漓地写着“东主有喜，歇业三日”。 春杏踮着脚往纸边缀了朵绒花，回头看见陆铮正把最后一件包裹搬上三轮车。他今天穿了件新做的藏青呢子外套，领口挺括，衬得眉眼格外精神。 “都收拾妥了”林晚从店里出来，手里捧着个红木匣子。 陆铮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片刻。枣红棉袄换成了浅灰呢裙，颈间系着丝巾，是省城姑娘最时兴的打扮。 “上车。”他拍了拍三轮车座，“娘一早就催。” 春杏追出来往林晚手里塞了个暖手炉：“路上用，刚灌的热水。” 三轮车驶过铺满梧桐叶的街道，发出沙沙的声响。陆铮蹬得稳，偶尔回头看她一眼。路过照相馆时，他忽然刹住车。 “等等。”他跳下车，不多时捧着个纸包回来，“给你。” 是张镶了框的照片。画面上的她正在画设计图，阳光透过梧桐树影洒在纸上——正是沈岩报道里用过的那张。 “什么时候洗的”她轻声问。 陆铮耳根微红，重新蹬起车：“就许他拍” 车到镇口，远远看见陆家院门贴了大红喜字。瘦猴和刚子正在门口挂鞭炮，看见他们，扯着嗓子喊：“新娘子来啦！” 陆母站在院当中，穿着那件林晚亲手做的深紫缎面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见他们下车，她上前拉住林晚的手，往她腕上套了个玉镯。 “他奶奶传下来的。”老人语气平静，眼圈却微红。 宴席摆在院里，统共就三桌。老陈带着裁缝铺的工人们坐了一桌，春杏挨着周红和王丽丽，连赵梅也来了，独自坐在角落。 陆铮被灌了不少酒，眼神却清亮。敬到老陈这桌时，老陈颤巍巍举杯：“我活了半辈子，没见过这样的姑娘，也没见过这样的后生。” 夜深人散时，陆母早歇下了。春杏她们帮着收拾完碗筷，也识趣地告辞。院里忽然安静下来，只剩红烛在窗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陆铮站在梧桐树下，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晚走过去，看见他掌心躺着把黄铜钥匙。 “新家的。”他声音有些哑，“在省城大学旁边，有个小院。” 钥匙还带着他的体温。林晚接过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 “林晚。”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叫她，“我会对你好的。” 梧桐叶在夜风里沙沙作响，像在回应这朴素的誓言。远处传来守夜人的梆子声，一声接一声，敲碎了深秋的寒凉。 第二天清晨，林晚在炊烟味中醒来。陆铮不在身边，院里有压低的说话声。她推开窗，看见他正在井边打水，军装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陆母在灶间熬粥，见她起来，盛了一碗递过去：“趁热吃。” 很普通的小米粥，熬得恰到好处。林晚小口喝着，听见陆母说：“铮子天没亮就去买豆浆了，说你就爱这口。” 正说着，陆铮拎着豆浆油条进来，看见她在喝粥，眉头一皱：“娘，不是说了等她起来现做” “我乐意喝粥。”林晚轻声说。 他愣了下，把豆浆往她面前一推：“都喝。” 早饭后，陆母拿出个布包：“给你们绣的枕套。” 大红缎面上，鸳鸯戏水的图案栩栩如生。林晚展开枕套，看见角落里绣着小小的“霓裳”二字，与陆铮刻的招牌如出一辙。 回省城那天，镇口聚了不少人。春杏哭得眼睛通红，往三轮车上塞了一包又一包土产。周红拉着林晚的手：“常回来看看。” 三轮车驶出去很远，还能看见陆母站在院门口的身影。陆铮一直没回头，脊背挺得笔直。直到拐过山坳，他才放缓车速，伸手握住林晚的手。 “冷吗”他问，掌心滚烫。 梧桐树在车后退成一片金黄的雾。林晚望着前路，轻轻反握住他的手。 省城的新家里，那对鸳鸯枕套已经铺好。窗台上放着陆铮新买的君子兰，叶片厚实，在秋阳下泛着油亮的光。 夜里林晚整理衣柜，在陆铮的军装内袋里摸到个硬物。拿出来看，是枚金戒指，与她颈间那枚一模一样，只是尺寸大了些。 “什么时候打的”她问。 陆铮正铺床，头也不回：“早就打了。” 月光漫进窗来，照见戒指内圈刻的字——一个“晚”，一个“铮”，紧紧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