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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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后，招娣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决定——她要带着工作室的成果，去参加县城每月一次的民间手艺大集。 消息一出，工作室里议论纷纷。春妮第一个表示不解：“咱们现在又是省城分店，又是巴黎订单，去那种乡间集市不是自降身份吗” 连一向支持招娣的小柱子也挠头：“招娣姐，集市上都是卖竹编、土布的，咱们的植物染和改良旗袍，怕是没人识货啊。” 只有吴师傅听后，在院子里修剪着他的葡萄藤，慢悠悠地说：“树高千尺，莫忘其根。” 赶集这天，天还没亮，招娣就带着几个年轻学徒出发了。他们没有带那些华丽的礼服，只带了些素雅的植物染围巾、手工盘扣胸针，还有几件日常款的改良汉服。 集市设在县城的老街上，青石板路两旁摆满了各式摊位。卖竹编的老汉正在整理他的簸箕，卖土布的大娘把一匹匹粗布叠得整整齐齐。招娣他们的摊位夹在其中，显得格外另类。 果然，一上午过去，看的人多，买的人少。有个大娘摸着植物染围巾，咂咂嘴：“这布颜色倒是别致，就是太薄，不顶用。” 年轻学徒有些泄气，招娣却笑了：“大娘说得对，这围巾不是为挡风做的，是为配您那件蓝布衫做的。您系上试试” 她亲手给大娘系上围巾，灰粉色的围巾衬着深蓝布衫，果然平添了几分精神。大娘对着小镜子照了又照，爽快地掏钱买下了。 中午时分，摊前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个坐着轮椅的姑娘。她在招娣他们的摊前停留了很久，最后怯生生地问：“能订做衣服吗我...我这样的。” 姑娘叫小雅，因车祸双腿残疾，市面上成衣的裤腿总是不合身。招娣当即拿出软尺，蹲在轮椅前为她量体。 “这里要放量三寸，”招娣一边量一边对学徒说，“坐姿和站姿的尺寸不一样。” 量到腰围时，小雅突然哭了：“从来没有人这样给我量过衣服...” 这一幕被集市上很多人看在眼里。下午，摊前突然排起了队——都是些有特殊需求的人：肩膀一高一低的木匠、腰背佝偻的老裁缝、因化疗需要特制内衣的阿姨... 招娣带着学徒们忙得不可开交。她发现，这些“特殊”的需求里，藏着最真实的生活。 傍晚收摊时，一个满手老茧的老篾匠在摊前徘徊。他拿起一个竹节造型的盘扣看了又看，最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竹篾编成的精美小盒： “姑娘，我用这个换你一个扣子，行不我闺女要出嫁了，我想给她添件像样的嫁妆。” 招娣接过竹盒，发现编织手法极其精巧，竹篾细如发丝，盒盖上还编出了鸳鸯戏水的图案。 “老师傅，你这手艺太好了！”招娣惊叹。 老篾匠苦笑：“好有什么用现在谁还要这些老物件。” 当晚，招娣带着一整天的心得和那个竹盒去找吴师傅。 师傅正在灯下修补一件老长衫，听了她的讲述，放下手中的针线：“摸到根了” 招娣把竹盒递给师傅：“我想请这些老手艺人一起参加下次的集市。” 吴师傅仔细端详着竹盒：“竹编、刺绣、木雕...都是相通的。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办个‘手艺联盟’。”招娣眼中闪着光，“让不同的手艺人互相学习，共同设计新产品。” 说干就干。第二天，招娣就带着小柱子开始走访集市上的老手艺人。 卖土布的王大娘起初很戒备：“你们大工作室，跟我们抢什么饭吃” 招娣不解释，只是买下她一匹布，当场设计裁剪，做成一件融合土布和现代剪裁的外套。当王大娘看到自己织的粗布变成这么时髦的衣服时，眼睛都直了。 “这...这真是我那布做的” 渐渐地，愿意加入的手艺人多了起来。木雕师傅开始在盘扣上雕刻花纹，篾匠尝试把竹编技艺用在服装配饰上，连做糖人的老师傅都来出主意，说可以把传统纹样做成 edible decoration（可食用装饰）。 一个月后的集市，完全变了模样。“霓裳”的摊位成了中心，四周环绕着各个手艺人的摊位。他们共同推出的“手艺联名款”大受欢迎——一件衣服上可能既有植物染的面料，又有手工木扣，衣领处还点缀着微型竹编装饰。 最让人感动的是，那个坐轮椅的小雅也来了。她学会了简单的盘扣制作，在摊位上帮招娣招待客人。当她灵活的手指翻飞着制作盘扣时，完全看不出是个残疾人。 “我终于也能做出美丽的东西了。”小雅对招娣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光彩。 集市结束后的总结会上，春妮感慨地说：“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非要去赶集。” 小柱子翻着订单本更兴奋：“这一个月接的特殊定制，比过去半年都多！而且都是别处接不到的活儿。” 赵梅拿着新修订的质检标准过来：“这些特殊体型的数据太宝贵了，我打算建个数据库。” 招娣看着热火朝天的工作室，想起集市上那位老篾匠的话。他现在成了工作室的特约工艺师，专门负责开发竹编配饰。 “我以为我的手艺要带进棺材了，”老篾匠说，“没想到还能焕发第二春。” 晚上，招娣在笔记本上写道： “今天在集市上，看到一个老奶奶在补一口搪瓷缸。她用铜钱做补丁，补得比原来的还好看。忽然明白，最好的设计不在巴黎的t台上，而在这些修补生活的巧思里。手艺的根，从来都扎在最朴实的土壤中。” 她放下笔，从抽屉里取出那个换来的竹盒。月光下，竹篾泛着温润的光泽，鸳鸯的每一片羽毛都清晰可见。 窗外，不知谁家在办喜事，隐约传来欢快的唢呐声。招娣知道，在这片土地上，还有无数这样的好手艺等着被发现，被传承。 而她要做的，就是搭建更多的桥梁，让这些散落的珍珠串成美丽的项链。这条路还很长，但她已经看到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