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春联评鉴大会：一副对联映 照的乡村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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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九的清晨，薄雾还未散尽，王强家新贴的春联就像一块磁石，把全村老幼都吸引了过来。红艳艳的纸上，国泰民安四个烫金大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仿佛在向每一个路过的人发出邀请。 晨光中的第一位鉴赏家 最先背着手踱过来的是周老先生。这位退休老教师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风纪扣一丝不苟。他扶了扶老花镜，像批改作业似的端详着对联： 龙腾盛世千家喜，春满神州万物荣... 周老师用枣木拐杖轻点地面打着拍子，平仄工整，对仗严谨。更难得的是这国泰民安的格局。他转向正在扫院子的王强，强子啊，今年这春联选得很有进步。 王强拄着扫帚憨笑：都是碧华的主意。 难怪。周老师意味深长地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这眼界，确实不像你往年那些六畜兴旺的风格。碧华这孩子，选对联跟选人一样，要的就是个眼光。 这时，我正好端着簸箕从屋里出来。周老师看见我，眼睛一亮：碧华啊，听说你还是高中生难怪选的对联这么有水平。周老师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这眼界，确实不像强子往年那些六畜兴旺的风格。龙腾盛世的格局，春满神州的意境，不是一般农村姑娘能有的见识。 我的脸微微发烫，正要谦虚几句，周老师又转向王强：强子，你这媳妇是块宝，要好好待人家。说完，他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了，留下我和王强相视一笑。 早市归来的妇女团 哎呦喂！这金灿灿的字晃得我眼花！李婶的大嗓门由远及近。她穿着崭新的大红缎面棉袄，烫发卷得像弹簧，手里拎着刚买的年货，身后跟着一群同样从早市归来的妇女。 龙腾...盛世...李婶磕磕绊绊地念着，突然一拍大腿，这不就是说咱们日子越过越红火嘛！她转身对妇女们说，要我说啊，强子今年最大的福气，不是贴了副好对子，是娶了个好媳妇！ 张婶接话：可不是嘛！昨天我家那口子还夸，说碧华蒸的馒头都比别家的白净！ 你们是没看见，李婶来了劲，前天碧华在集市上买年货，那个砍价的架势！三毛钱的粉条硬是砍到两毛五，临走还让老板饶了把香菜！ 妇女们发出羡慕的惊叹。李婶更来劲了：再瞧瞧人家那持家本事。昨天我从她家门前过，看见院里的柴火垛堆得跟城墙似的齐整，连玉米棒子都串成串挂得跟灯笼一样好看！ 我被夸得不好意思，正要回屋，却被李婶拉住：碧华，赶明儿教教我们家那傻丫头怎么持家，她都过门半年了，蒸馒头还粘锅呢！ 年轻人的新潮视角 滴滴——一阵摩托车的喇叭声由远及近。在南方打工的王小军骑着崭新的摩托车停下，皮夹克、牛仔裤的打扮与周围的棉袄形成鲜明对比。 强子哥，今年挺时髦啊，知道用烫金的了王小军潇洒地摘下墨镜，在城里现在都流行立体字的，带浮雕效果，那才叫气派。 他掏出红塔山给大家散烟：要我说啊，这春联内容也得与时俱进。现在都讲市场经济了，应该贴生意兴隆通四海 老周老师闻言皱起眉头：小军啊，春联是传统文化，不能光盯着钱看。 周老师，您老观念得改改了。王小军吐着烟圈，现在国家都讲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咱老百姓追求发财致富有什么不对 两代人的观念碰撞，让围观的村民都陷入了思考。这时王小军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碧华嫂子确实厉害！上次我在她家看见本《家庭科技》，她居然还会修收音机！我家那个破收音机，经她手一摆弄，滋啦声没了！ 手艺人的专业点评 让让，让老陈头也开开眼。老木匠陈师傅挤进人群，粗糙的大手里还攥着把刨子。他不像别人品评内容，而是专注地看着字的笔画。 嗯，这字的一撇一捺，有力度，像咱木匠手里的刨子，使得是巧劲。陈师傅的专业点评把大家都逗乐了。贴对联跟打家具一个理儿，得横平竖直。他仔细检查着张贴的细节，强子，你这右上角有点起翘，得用浆糊再压实些。 王强连忙点头。陈师傅又摸了摸红纸：这纸厚实，是正经的万年红。就跟选木料一样，得看质地。李婶打趣：老陈头，照你这说法，是不是还得给对联上个清漆 陈师傅竟认真思考起来：要是舍得用桐油刷一层，倒真能多管两年...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笑声。 孩子们的童真世界 我知道！龙就是年画上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指着对联嚷嚷。她弟弟吸溜着鼻涕反驳：不对，龙是西游记里的！ 孩子们围着对联蹦蹦跳跳，有个调皮鬼伸手想摸还没干透的金粉，被他娘一巴掌拍开：小祖宗！摸坏了让你爹揍你！虎子像个小学究似的讲解：老师说过，春联要对仗！对，对... 小芳仰着头问：哥哥，为什么龙腾盛世千家就喜了龙会不会吓到小孩子啊 童言无忌的问题让大人们都笑了。这时几个孩子拿着红纸跑来：碧华婶子，能不能帮我们也写副春联我娘说您选的最好！ 新媳妇的悄悄话 新过门的秀兰拉着小姐妹在人群外围窃窃私语。秀兰小声说：碧华姐跟我说，女人也要有自己的主意。她教我在婆家做事要不卑不亢... 小姐妹羡慕地说：难怪你最近说话做事都更有底气了。有这么个姐姐教你，真是福气。 秀兰红着脸补充：昨天碧华姐还教我怎么用缝纫机做新式棉袄呢。她说城里现在流行这种款式。 豆腐西施的精明算计 卖豆腐的张婶提着空篮子路过，她是村里有名的铁算盘。她盯着春联看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哎呀！这金粉要是刮下来，是不是能卖钱 李婶笑骂：你个财迷心窍的，连春联的主意都打！ 张婶不服气：你不懂，现在城里人搞什么回收利用她真的凑近研究起来，引得众人哄笑。不过她随后又说：说真的，碧华这姑娘最难得的是会过日子。你看她买菜，从来不像有些小媳妇乱花钱。听说她还教强子记账把种地的投入产出都算得明明白白。 老支书的深远考量 村支书王建国听着大家的议论，若有所思：碧华这样的知识青年嫁到农村，是好事啊。她带来的不光是持家本事，更重要的是新观念、新思路。 他对王强说：咱们村明年要搞科技种田，正需要碧华这样有文化的年轻人带头。强子，回头你跟碧华说说，开春了来村委会帮帮忙，给大伙讲讲科学施肥。 午后的温馨时光 日头偏西，来看春联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王强坐在门槛上休息，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隔壁王奶奶颤巍巍地走过来，塞给我两个热乎乎的鸡蛋：好孩子，拿着。你来了之后，强子这家才像个家的样子。 红艳艳的春联在冬日阳光下熠熠生辉，映着乡亲们质朴的笑脸。这些带着泥土气息的点评，比任何书法比赛的评语都更生动鲜活。在这幅充满烟火气的年画里，每个路人都成了最可爱的评论家。 暮色四合，春联在晚风中轻轻飘动。那些朴实的赞美，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让人暖心。在这个曾经陌生的村庄里，我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场自发而成的春联评鉴大会，成了腊月二十九这天村里最生动的风景。每个人的点评，都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九十年代中国农村的众生相——有对传统的坚守，有对新潮的向往，有脱贫致富的喜悦，更有对美好生活的共同期盼。 而我这城里媳妇，也在这红纸金字的春联前，完成了从外来者自家人的身份转变。一副普通的春联，就这样连起了城乡，串起了人心，成为那个时代一个小小的缩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