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年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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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卯岁除瑞雪》 琼芳夜叩岁寒门，玉絮飞空万象新。 竹爆声声辞旧腊，梅腮点点破初春。 围炉暖透屠苏酒，守岁红深竹火痕。 最喜田畴丰瑞兆，来年豚酒满罍（léi）樽。 暮色四合，风雪归人 腊月三十的傍晚，天色早早地沉了下来，不是往常那种清透的墨蓝，而是一种浑浊的、铅灰色的阴沉。凛冽的北风打着旋儿，卷起地上残留的枯叶和尘土，发出“呜呜”的哨音。王强踩着最后一点天光，从村头的小卖部拎着最后两挂一千响的“大地红”鞭炮和一包“闪光雷”回来，棉帽的护耳上结了一层白霜。 “这天儿，阴得厉害，怕不是要下雪”他跺跺脚上的泥，在院门口朝屋里喊了一嗓子。 碧华正和婆婆在堂屋里忙着给刚出锅的馒头点红点，听到声音，撩开门帘探出身来。一股暖烘烘的、带着面香和蒸汽的气息立刻涌了出来。“真要下雪才好呢！‘瑞雪兆丰年’！”她脸上带着忙碌的红晕，眼里闪着期待的光，“东西都买齐了” “齐了！最后一挂鞭，让我给抢着了！”王强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鞭炮，像炫耀战利品。他走进院子，把鞭炮仔细地放在干燥的窗台下，抬头看了看愈发阴沉的天色，“看这架势，这场雪小不了。” 婆婆也走了出来，用围裙擦着手：“下雪好，雪打灯，才是正经八百的丰收年！赶紧进屋，饺子馅都拌好了，就等你们俩儿包呢。碧华，去把强子爹那瓶存了好几年的老白干拿出来，今晚咱也喝点！” “哎！”碧华应着，心里也跟着暖起来。这种全家齐上阵、为了一顿年夜饭忙碌的氛围，是她从前在城里那个略显冷清的三口之家里很少体验到的。 华灯初上，围炉备宴 天色彻底黑透的时候，雪，终于窸窸窣窣地落了下来。起初是细碎的雪沫子，打在窗户纸上沙沙作响，渐渐地，雪花变成了鹅毛般的大小，在夜幕中静静地、绵密地飘洒下来，很快，屋顶、院墙、柴垛都蒙上了一层松软的白。 王家堂屋里，却是另一番火热景象。一只烧得通红的铸铁炉子坐在屋子中央，炉膛里煤块烧得正旺，发出“呼呼”的欢唱，炉子上坐着一把巨大的铝壶，壶嘴“噗噗”地冒着白色的水蒸气，让整个屋子都暖意融融，弥漫着一种湿润的暖香。十五瓦的白炽灯泡散发着昏黄却温暖的光，照亮了满室的喜庆。 大方桌上，铺着干净的塑料布。婆婆正在熟练地擀饺子皮，小擀面杖在她手里飞快地旋转，一张张圆溜溜、中间厚边缘薄的皮子就像雪花一样飞出来。碧华和王强并排坐着，正在包饺子。碧华手巧，捏出的饺子花边均匀精致，一个个像小元宝似的立在盖帘上；王强则笨拙得多，包的饺子不是馅少瘪塌，就是馅多“咧嘴”，但他格外认真，努力学着碧华的样子，虽然成品依旧有些“惨不忍睹”，却透着一种憨直的可爱。 “你看你包的这个，像不像饿了三天的小耗子”碧华拿起王强的一个“杰作”，忍不住打趣。 王强挠头憨笑：“像！咋不像等会儿下锅，我先把它吃了，看它还瘪不瘪！” 婆婆在一旁看着小两口斗嘴，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慢点包，不着急，春晚还得一会儿才开始呢。强子，去把花生、瓜子、糖果盘子端过来，再洗几个苹果、梨。” 电视里，地方台已经开始播放一些喜庆的歌曲和拜年广告，声音开得不大，作为背景音，更添了几分热闹。屋外是寂静的雪夜，屋内是温暖的忙碌，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年的味道愈发浓郁。 爆竹声中一岁除 “差不多了，快十一点了！”婆婆看了看墙上的老挂钟，那钟摆不紧不慢地走着，仿佛也期待着辞旧迎新的那一刻。“强子，准备放炮吧！碧华，咱下饺子！” 一声令下，全家总动员！ 王强立刻像听到了冲锋号，猛地站起来，戴上棉手套，拿起早就放在门边的那挂最长的“大地红”鞭炮和一支线香。“我去了！”他语气里带着兴奋和庄严。 碧华和婆婆则端起盖帘，走向厨房。大铁锅里的水早已烧得滚开，翻着巨大的水花。白胖的饺子“扑通扑通”地下到锅里，激起一阵白雾般的蒸汽。碧华用勺子轻轻推着，防止粘锅，婆婆则往锅里点了三次凉水，这是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说这样煮出来的饺子筋道不破。 就在这时——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咚！啪！” 窗外，王强点燃了那挂千响鞭炮！清脆爆裂的声音瞬间炸响了寂静的雪夜，红色的纸屑在雪地上纷飞跳跃，火光映照着飘落的雪花，形成一种奇异而热烈的美景。硝烟的味道混合着清冷的雪气，透过门缝钻进来，那是年特有的、刺激又令人兴奋的味道。 王强家的鞭炮声，像一声发令枪！ 紧接着，仿佛约好了一般，村东头李老四家响了起来！村西头张屠夫家响了起来！紧接着，像是燎原的星火，整个村庄都被点燃了！四面八方，远远近近，鞭炮声、二踢脚的“咚—啪”声、闪光雷的“啾—咣”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汇成了一曲震耳欲聋、气势磅礴的除夕交响乐！整个天空都被映照得忽明忽暗，雪花在火光中狂舞，仿佛天地都在为这辞旧迎新的时刻而沸腾！ “响啦！都响啦！”王强放完鞭炮，带着一身硝烟味和寒气冲进屋，脸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惊人，“真带劲！” 锅里，饺子也在欢快地翻滚着，白色的蒸汽充满了整个厨房，带着面粉和肉馅的香气，与屋外的硝烟味交织在一起。 荧屏守岁迎新春 饺子煮好了，盛在粗瓷大碗里，热气腾腾。电视已经被调到了中央一台，春节联欢晚会已经进入了高潮阶段。桌上摆满了菜：象征“年年有余”的红烧鱼、代表“吉祥”的炖鸡、寓意“团圆”的肉丸子、还有碧华拌的凉菜、婆婆蒸的扣肉……虽然比不上城里饭店的精致，但每一样都充满了家的味道和美好的祝愿。 一家人围坐在炉火旁，吃着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顿饭。王强给每个人都倒上了一小盅白酒，连碧华和婆婆也破例抿了一口，辣得直吐舌头，脸上却都泛着开心的红晕。 电视里，歌舞、相声、小品轮番上演。当赵本山和宋丹丹一出场，全家人都笑翻了天；当难忘今宵的旋律响起，主持人开始倒计时时，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不自觉地跟着紧张和激动起来。 “十、九、八、七……”碧华和王强不约而同地跟着念出声，婆婆也笑眯眯地看着电视。 “三、二、一！新年好！” 当零点的钟声通过电视信号传遍神州大地的那一刻，窗外刚刚稍有停歇的鞭炮声，再次以排山倒海之势爆发了！这一次，比之前更加密集、更加热烈！仿佛要把所有的期盼和祝福，都在这震天动地的声响中释放出来！ “过年啦！”王强大声喊着，举起酒杯，“娘，碧华，新年好！祝咱们家新的一年，顺顺利利，越来越好！” “新年好！”碧华和婆婆也举杯，眼里闪着幸福和希望的光。 透过朦胧着水汽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远处近处不断升起的烟花，在飘雪的夜空中炸开成五彩缤纷的花朵。屋内，炉火正旺，饺子飘香，电视里传来欢快的拜年声。这一刻，屋外的严寒与喧嚣，屋内的温暖与团圆，交织成了一幅最经典、最动人的中国年画。 碧华看着身边憨厚的丈夫，慈祥的婆婆，听着窗外象征辞旧迎新的爆竹声，感受着这份朴实无华却无比真挚的幸福，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这个雪火交辉的除夕夜，将永远烙印在她的记忆里，温暖而明亮。这就是她的家，她的年，她选择的、并正在用心经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