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夏日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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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第一个周末，晚风带着稻田的清香吹进小院。王强摇着蒲扇，看女儿安安在院里追萤火虫，妻子碧华在灯下缝补衣裳，一副城里姑娘的秀气模样。 “碧华，我有个想法。”王强放下蒲扇，声音温和，“趁安安放暑假，我去接爸来住段日子咱这院子大，凉快，比城里舒坦。” 碧华针线活一顿，眼里闪过惊喜，随即又浮起忧虑：“我爸他那脾气…住得惯吗” 的确，碧华是地道的城市姑娘，当年为爱嫁到农村。她父亲，那位退休的张师傅，起初是一百个不乐意。虽说这些年关系缓和了，但让一个讲究的城里老师傅来农村长住，碧华心里没底。 “咋住不惯”王强笑了，黝黑的脸上带着笃定，“院里有你种的花，有安安闹腾，还有村口那条河，爸肯定喜欢。再说，安安也想姥爷了，对吧，闺女” “想！”安安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我要和姥爷去小河边钓鱼！”碧华说：“你们爷俩在这给我演双簧呢，安安天天和爸在城市里一起生活。安安在市里上学时，天天见姥爷还会想，安安一天都没有离开过我爸。” 看着丈夫和女儿期盼的眼神，碧华心头一暖，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王强就开着三轮车进城了。车厢铺了旧棉被，还放了把新买的遮阳伞，生怕颠着晒着老岳父。 到了岳父家，老人刚练完太极回来，一身白色绸衫，透着知识分子的清矍。 “爸，”王强搓着手，语气恭敬，“安安放暑假了，天天念叨想让姥爷和她去农村住几天。我和碧华想接您去村里住段时间，避避暑，也让我们尽尽孝心。” 张师傅扶了扶眼镜，没立刻答应。他打量着这个农村女婿，裤脚还沾着泥点，但眼神诚恳。想起女儿碧华，当初就是看上这份实诚。沉默半晌，他问了句：“碧华……在那边还好吧” “好！就是常想您。”王强赶紧说，“她今天一早还收拾屋子，把您那间房窗台擦得锃亮，说您爱看书，光线得好。” 这话戳中了老人心里最软的地方。他叹口气：“给你们添麻烦。” “看您说的，一家人啥麻烦不麻烦的！”王强憨厚地笑了，手脚利落地帮岳父收拾起行李，还细心地把老人常吃的降压药、爱喝的龙井茶都带上了。 回村的路上，王强车开得格外稳。岳父看着窗外逐渐增多的绿色，紧绷的脸色也慢慢缓和下来。 车刚进村口，得到消息的碧华就牵着安安迎了上来。 “爸！”碧华的眼圈有点红。 “姥爷！”安安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进张老师怀里。 此情此景，让张老师这一路的不适应瞬间消散大半。到了家，小院果然如王强所说，收拾得干干净净，窗明几净。亲家的老两口也过来热情地打招呼，晚饭张罗了一桌地道的农家菜。 头两天，张老师确实有些不习惯。蚊虫多，厕所是旱厕，晚上安静得只有虫鸣。但他没吭声，只是默默观察着。 他看见女婿王强天不亮就下地，一身汗水一身泥，却从无怨言；看见女儿碧华里外操持，脸上总带着笑，比在城里时气色红润；更看见外孙女安安像只快乐的小鸟，在田野里无忧无虑地奔跑。 慢慢地，他开始被这种质朴的生活吸引。王强带他去钓鱼，他虽然嫌晒，但钓起鱼来的专注劲儿，让他找到了久违的童心；碧华陪他在田埂散步，告诉他哪种是稻子哪种是稗子；亲家母做的葱油饼，让他这个吃惯精细粮的城里人也赞不绝口。 最大的变化来自安安。小丫头成了姥爷的“小尾巴”，白天缠着姥爷讲故事，晚上拉着姥爷数星星。张老师发现，在这广阔的天地里，课本上的知识变得鲜活起来。 一天午后，突然下起暴雨。王强想起晒场上的谷子，二话不说冲进雨里。张老师隔着窗户，看见女婿在暴雨中奋力收粮的背影，心里第一次对这个农村女婿产生了强烈的认同感——这是个有担当、靠得住的男人。 晚上，王强有点着凉，碧华熬了姜汤。张老师把自己带的感冒药找出来，递给女儿时，状似随意地说了一句：“强子不容易，你多顾着他点。” 碧华先是一愣，随即重重点头，心里暖流涌动。她知道，父亲这是真正接纳了丈夫，接纳了这个家。 周末，王强特意借了辆三轮车，载着一家老少去镇上赶集。集市上人声鼎沸，安安看什么都新鲜，张老师也给女儿和外孙女买了几件虽然不贵但很实用的小东西。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幸福，是他在城里从未体验过的。 暑假快结束时，张老师竟有些舍不得走了。小院里的瓜果熟了，安安拍着胸脯保证给姥爷留最大最甜的；村口的荷花开了，王强说下次来可以划船去采莲蓬。 临走前一晚，张老师对王强和碧华说：“这地方挺好，人实在，空气也好。以后放假，我还来。” 王强和碧华相视而笑，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回城那天，王强依然用三轮车送岳父。只是这次，车厢里塞满了自家种的蔬菜、土鸡蛋，还有安安给姥爷画的画。 车开远了，张老师回头望去，女儿一家还在村口使劲挥手。青山绿水环绕的小村，在他眼里，不再是他曾嫌弃的“穷乡僻壤”，而是女儿幸福的归宿，是外孙女的乐园，也是他另一个放不下的“家”。 这个夏天，接来的不仅是岳父的人，更接稳了一份曾经有些隔阂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