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古籍无寻·药庐问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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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阁，静思崖。 叶冷轩面前的书案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老卷轴和玉简。这些是他从黑风涧回来后连日来从藏经阁深处调出的、所有与“寂灭”、“终结”、“湮灭”等概念相关的典籍记录。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略显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眼眸。他已经不眠不休地翻阅、推演了数日。 结果，令人失望。 古籍中关于“寂灭道”的记载少得可怜，且大多语焉不详，充满恐惧和臆测。通常将其描述为一种带来终极毁灭、万物归虚的禁忌力量，是天道循环中最为恐怖和不受欢迎的一环，修炼此道者必心性扭曲，沉溺毁灭，为世所不容。 这些记载，与他两次接触沐星澜所感受到的，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割裂感。 万瘴谷那几株枯木逢春的细微生机，黑风涧她出手时那举重若轻、精准控制而非肆意毁灭的姿态……这些细节，与古籍中描述的“纯粹毁灭”截然不同。 而且，记载中完全找不到关于这种力量可能蕴含生机、或是如何具体克制的描述。仿佛撰写这些古籍的人，也仅仅只是远远窥见过其毁灭的表象，并未真正理解其本质。 “难道……古籍记载有误或者说，并不完整”叶冷轩放下手中一枚残破的玉简，揉着眉心，低声自语。 这种可能性让他感到一丝不安。璇玑阁的藏经阁堪称天下典籍最完备之处，若这里都找不到真相，那…… 他忽然想起一人。 那位在修真界中颇有传奇色彩、却行踪飘忽的神秘药师—白芷。传闻她医术通神，活人无数，却也救治妖魔，只论伤病，不问正邪。更重要的是，据说她年岁极长，学识渊博，知晓许多上古秘辛。 或许，她能提供一些不同的视角 虽然向一个立场不明、亦正亦邪的人物求助，有违璇玑阁的行事准则，但为了查明真相，找到克制沐星澜的方法，叶冷轩决定冒险一试。 他通过宗门的某些特殊渠道，费了一番周折，才得到了一个大致的方向：据说白芷最近出现在毗邻幽阙的“迷雾沼泽”边缘地带。 没有丝毫犹豫，叶冷轩即刻动身。 迷雾沼泽，环境恶劣，毒瘴弥漫，盘踞着大量毒虫凶兽。 叶冷轩凭借着高超的修为和避毒法器，艰难地深入沼泽。根据零星的线索和一种对灵气波动的特殊感应，他终于在一片相对干燥的、生长着奇异荧光苔藓的洼地中，找到了一较为简陋的茅草屋。 屋外简单地用篱笆围了一个小院子，里面种植着许多外界罕见、甚至根本叫不出名字的奇异药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复杂的药香，混合着沼泽特有的湿腐气息，形成一种奇特的味道。 一个身着素色布衣、脸上蒙着同色面纱的女子，正背对着他，小心翼翼地给一株通体漆黑、却开着纯白小花的植物浇水。她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对方也没有散发任何灵力波动，叶冷轩也能感受到一种深不可测的、如同古井深潭般的气息。 他整理了一下因赶路而略显凌乱的衣袍，上前几步，停在篱笆外，拱手行礼，声音清冷而不失礼数：“晚辈璇玑阁叶冷轩，冒昧前来，求见白芷前辈。” 那女子浇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并未回头，只是发出一声略带沙哑的轻笑：“璇玑阁的小娃娃倒是稀客。我这地方，可不招待名门正派。” 叶冷轩神色不变，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晚辈前来，并非以璇玑阁弟子身份，而是有一疑难，欲向前辈请教。听闻前辈博古通今，或许能解晚辈之惑。” “哦”白芷这才缓缓转过身。 面纱之上，是一双极其特殊的眼眸。并非老年人的浑浊，也非年轻人的清澈，而是一种仿佛看尽了世事变迁、沧海桑田的平静与沧桑。她的目光落在叶冷轩身上，似乎能穿透他的皮囊，直视他的神魂与来意。 “什么样的疑难，能让璇玑阁的首席天才，跑到我这瘴疠之地来请教”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叶冷轩直起身，迎着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沉声道：“晚辈想请教前辈，关于‘寂灭道’。”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白芷眼中的沧桑感似乎更浓了些，她放下水壶，走到院中一张石桌旁坐下，示意叶冷轩也坐。 “寂灭道……”她轻轻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缥缈，“那可是个……禁忌的话题。你知道多少” 叶冷轩将他从古籍中看到的、以及两次与沐星澜交手（省略了被救的细节）的感受，简要地说了一遍，最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古籍皆言其代表纯粹毁灭，但晚辈亲眼所见，似乎……并非如此简单。其中似有矛盾，晚辈百思不得其解，故特来请教。” 白芷静静地听着。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说出的却是看似不相干的话：“小娃娃，你可知这天地万物，生灵草木，乃至星辰日月，其最终归宿为何” 叶冷轩一怔，思索片刻答道：“……应是归于寂灭。” “是啊，寂灭。这是天道循环的一部分，是终点。”白芷的目光变得悠远，“但，终点，便意味着毫无意义吗冬日的寂灭，是为了孕育春日的生机。旧星的陨落，尘埃散尽，亦能滋养出新生的星辰。” 她看向叶冷轩，目光锐利起来：“谁告诉你，寂灭，便等同于‘纯粹’的毁灭那只是最肤浅、最片面的理解。真正的寂灭，是‘终’，亦是‘始’，是湮灭，亦蕴藏着……涅盘重生的可能。” 叶冷轩心中巨震！ 终与始湮灭与重生这完全颠覆了古籍的记载和他一直以来的信念！ “前辈的意思是……寂灭道，并非邪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白芷却摇了摇头：“道无正邪，唯人所用。力量本身，何来善恶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寂灭之力，能带来终极的终结，自然也能……化尽污秽，归于虚无，为新生铺平道路。只是其过程过于酷烈，常人难以理解，更难以掌控，故而恐惧，斥之为邪。”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叶冷轩：“你所见的那位，或许……走的是一条与古籍记载截然不同的路。当然，这也只是老身的猜测。” 叶冷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白芷的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时间消化。 就在这时，白芷忽然微微蹙眉，侧耳似乎倾听着什么，手指掐算了几下，喃喃道：“奇怪……近来的地脉流转，似乎有些异常……某些地方的灵脉躁动不安，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抽取或干扰了……这手法，倒是隐晦而古老……” 她的声音很低，更像是自言自语，但却清晰地传入了叶冷轩耳中。 灵脉异动强行抽取 叶冷轩下意识地将这点记在心里，这或许与弟子失踪案或其他什么事有关。 他还想再追问更多关于寂灭道的事情，白芷却已经站起身，下了逐客令：“好了，老身知道的，能说的，也就这些了。剩下的，需要你自己去看，去想。解惑的代价，便取你一滴眉心血吧，我最近配药正好缺一味‘纯阳灵引’。” 叶冷轩没有犹豫，逼出一滴蕴含着精纯阳刚灵力的眉心血，悬浮于指尖，递了过去。 白芷用一个玉瓶收起，挥挥手：“走吧。记住，今日之言，出我之口，入你之耳，莫要对外人提及。” 叶冷轩郑重行礼：“多谢前辈指点，晚辈铭记。” 离开迷雾沼泽，叶冷轩的心情远比来时更加沉重，却也更加清晰。寂灭非纯粹毁灭，道无正邪，唯人所用……白芷的话不断在他脑海中回响。 他发现自己对沐星澜的认知，似乎真的陷入了某种巨大的偏见之中。 然而，师门的教诲、正道的光环、以及沐星澜那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依旧像沉重的枷锁，束缚着他的判断。 他需要更多证据，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而那条“灵脉异动”的线索，也引起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