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墙面上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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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立调回市区那年，望星正好小学毕业，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重点中学；念萤也成了四年级的小大人，剪纸作品在省里拿了奖，被装裱起来，贴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部队分的家属院在城郊，是栋红砖楼房，带个巴掌大的小院，历飞羽亲手在院里种了棵石榴树，说是“盼着日子像石榴籽一样，抱团红火”。 搬家那天，王老太太和张婶都来帮忙。张婶看着墙上密密麻麻的奖状，笑着直咂嘴：“小历啊，你家这墙可真成‘光荣榜’了，比街道办的宣传栏还热闹。” 望星从小学到中学的三好学生奖状、念萤的剪纸获奖证书、历飞羽的优秀审判员奖状，还有韩立寄来的各种嘉奖令复印件，一张挨着一张，从客厅一直铺到卧室，像片小小的星河。韩立特意把那张二等功勋章的照片放大，装在红框里挂在正中央，说“这是咱们家的‘阵眼’，得镇住场”。 历飞羽如今已是法院的骨干审判员，手里的案子越来越复杂，涉及经济纠纷、民事调解，常忙到深夜。每次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总能看见客厅留着盏暖黄的灯，望星趴在桌上做物理题，草稿纸上画满了力线图，像极了当年韩立画的星络纹；念萤则在旁边的小桌上剪纸，剪刀开合间，红纸上渐渐浮现出流萤涧水纹般的曲线。桌上总温着一碟军粮饼干——那是韩立托战友捎来的，说“这玩意儿顶饿，比外面的点心实在”。 “娘，今天的案子棘手吗”望星抬头，镜片后的眼睛沉静如潭，像极了韩立。他现在迷上了物理，说将来想当工程师，“就像爹修收音机那样，把所有坏掉的东西都修好”。 “有点像解一道缺了条件的方程。”历飞羽揉了揉太阳穴，拿起儿子的物理习题册，“你看这电路图，电流走的路数，是不是和你爹说的战术迂回差不多得找准节点，才能通得顺畅。” 念萤举着刚剪好的窗花凑过来，是只展翅的凤凰，羽翼上的纹路细如发丝，隐约能看出共生纹的影子：“娘，我把流萤涧的水纹剪进去了，你看像不像王奶奶说，这叫‘把念想绣进日子里’。” 历飞羽望着那些灵动的线条，忽然想起当年在流萤涧，她和韩立并肩看流萤飞舞的夜晚。那时的微光，和此刻客厅的灯光，竟有着相似的暖意，像根无形的线，把两个时空紧紧拴在了一起。 韩立回来探亲时，家属院的孩子们总围着他转。他已是营级干部，肩上的星徽又多了一颗，却还是那个会蹲在地上帮邻居修水管、给孩子讲题的“韩大哥”。他带回来台彩色电视机，是部队奖励的，成了院里的稀罕物。每到傍晚，总有邻居搬着小板凳来蹭看，韩立就搬个小马扎坐在最前面，一边给大家讲解剧情，一边给望星讲电视里的物理原理，“你看这显像管，其实就是靠电子打在荧光屏上发光，和咱们修仙界的传讯玉牌一个道理，都是能量变光影”。话一出口才觉失言，赶紧改口，“哦，我是说，和手电筒照在墙上差不多”。 历飞羽在一旁偷偷掐他胳膊，两人相视一笑，眼底的默契像陈年的酒，无需言说便已醇厚。 夜里，孩子们睡熟后，韩立翻着历飞羽的办案笔记。其中一页记着她调解的赡养纠纷：七旬老人有三个儿子，却没人愿养老，最后历飞羽带着老人去每个儿子家住了三天，让他们亲身体验老人的难处，终于是把心结解开了。 “你这法子，比我的战术还妙。”韩立感慨道，“不硬来，用‘共情’当钥匙，比啥都管用。” “就像你说的，得找‘纹路’。”历飞羽指着笔记上的调解记录，“人心再硬，也有能渗进去的缝，顺着那缝走，再拧的疙瘩也能解开。”她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个红本本，封皮烫着金字——“市优秀法官”证书，“刚下来的，还热乎着呢。” 韩立接过红本本，翻来覆去地看，比自己拿军功章时还激动：“我就知道你行！等我这次回去，就申请家属随军，以后我天天给你当后勤，让你安心办案。” “谁要你当后勤。”历飞羽抢过红本本，脸上却笑开了花，“我更想让你看看望星刚得的物理竞赛奖状，还有念萤新剪的‘全家福’——这次她把院里的石榴树也剪进去了，说‘这是咱们家扎在土里的根’。” 院子里的石榴树已经开花，火红的花朵缀在枝头，像盏盏小灯笼。韩立站在树下，望着墙上的“星河”，忽然觉得，他们在这人世间扎的根，早已比修仙界的任何灵根都要坚实。那些勋章、奖状、剪纸、笔记，都是这根上结出的果，带着烟火气，也带着生生不息的劲儿。 归队前，韩立把望星叫到跟前，指着物理书上的星图：“你看这宇宙，和咱们家的墙一样，每个星星都有自己的位置，却又互相照着。做人、做事，也得这样，既要有自己的方向，也得想着别人。” 望星似懂非懂地点头，指着星图上的北斗七星：“爹，你说这星星走的路，是不是也像你巡逻的路线” “像。”韩立摸了摸儿子的头，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去，“都得守着自己的道，才能护着该护的人。” 历飞羽站在门口看着这父子俩，阳光透过石榴花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像层金纱。她知道，不管是法院里敲响的法槌，还是军营里紧握的钢枪，不管是少年笔下的星图，还是少女剪中的纹路，都在诉说着同一件事——所谓家，所谓国，所谓守护，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而是藏在每道认真的纹路里，每颗跳动的心里，在岁月里，长成一片温暖的星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