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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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面色复杂,眉间有化不开的愁苦。 在看到凌绡时,她眼中的警惕散去了大半。 眼前的女子一身青衣,神情淡然,气质同徐清和相似。 再加上今日她在徐医师身边见过这个女子,如此一来,便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妇人无措地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啊医师,方才正给丈夫煮药,一时间走不开,让您多等了会儿。” “您刚才说的,伤及肺部,落下病根…” 凌绡也没拆穿她,接着道:“师弟就是让我过来把这件事告诉你的。” “刚才他只浅浅把了脉,无法彻底下定论。” “于是便请我再过来看看。” 青衣女子云淡风轻,看起来颇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诊断疾病多为望闻问切。” “我比师弟多了几年行医经验,方才只一眼就看出你那孩子身上的不对之处。” 说完,凌绡微微停顿,静待对方反应。 果不其然,妇人面露焦灼,连忙道:“那…那还请医师为我家孩儿再诊断一番啊。” 凌绡微微颔首,跟着妇人一同进屋。 一进这屋里,一股浓郁的腐臭便涌上鼻子,凌绡只觉得胃部像是被人打了几拳,若不是她胃里空空,此刻恐怕会呕吐出来。 而妇人却仿佛没有闻到似的,焦急地把孩子拉到凌绡面前,让她诊断。 她见凌绡眉头紧皱、神情严肃,以为是孩子病情严重,差点跪下来求她。 凌绡屏住呼吸,看着那孩子,“别急,让我看看。” 她学着徐清和给人诊脉的样子,将手指搭在孩子的腕上,指腹顿时感受到脉搏在轻轻跳动。 凌绡当然看不出什么,她沉吟片刻,便轻声道:“果不其然。” 妇人紧紧地盯着她,神情紧张。 凌绡:“那疫病残留下来的病气蕴藏在孩子的肺部,并未完全祛除。” 一听这话,妇人面色惨白,喃喃道:“这可怎么办,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凌绡出声安抚,“不过你不必太忧心。” “今日我从药王神医谷前来,就是为了治这疫病的。” “当前我和师弟对这疫病的研究已经有了些眉目,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研制出解药来。” 听了这话,妇人才恢复了些镇定,“多谢医师,多谢医师,还请一定要治好我儿啊…” 安抚好妇人后,凌绡这才认真打量起这空荡的房间来。 妇人还在抹眼泪,孩子也是无精打采。 但是那孩子比起瘦骨嶙峋的妇人来说,已经好了很多了。 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是一层叠着一层的疤痕,像是刚结痂就被抓破,一直循环往复。 不过房间里的那股恶臭并不是源于眼前的女人和孩子。 仗着自己药王神医谷大师姐的身份,凌绡了当直接地问:“这屋里为何有股腐臭味” 妇人面上顿时露出一丝苦涩,“…那是我丈夫身上的味道。” 凌绡微微挑眉。 她闻过那些疫病严重的人身上的臭味,也闻到了路边已经死去的人的腐臭味。 但不论哪一种,都跟这屋里的味道不同。 凌绡看着地上还在冒着热气的砂锅,里头隐隐约约传出了苦涩的药味。 刚才妇人说给自己的丈夫熬药,这点倒也没说谎。 “这是徐清和给你开的药” 妇人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丈夫得的病并非是这疫病。” “早在多年前,他就已经患上了一个奇怪的病。” “起初我们家里还算富足,但为了给他治病,掏空了家里大半积蓄,寻了好多大夫来看都没有办法。” 妇人叹了口气,“后来我也就放弃了。” “这草药是村长可怜我,送我的一些药渣,聊胜于无,也能再熬上几次。” “先前我也想过让徐医师来看看丈夫的病,但现在大家都得了疫病,徐医师为村里人忙前忙后,我又怎么好意思再劳烦他。” 待久了,那股臭味没有一进门时那样恐怖了,凌绡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她看向妇人,开口提议,“恰好今日我过来给孩子诊断,顺带可以再给你丈夫看看。” 听到凌绡这么说,妇人眼中的感激溢于言表,但她还是有些犹豫道:“这会不会太麻烦医师了。” “不麻烦,带我去看看你那丈夫吧。” 妇人不再推辞,便领着凌绡来到一间里屋。 越靠近那个房间,臭味越是浓郁,凌绡只觉得眼眶发酸,竟是被那臭味给熏出了眼泪。 但话都说出去了,就没有回头路,说不定还能从中找出一些线索来。 凌绡梗着脖子随妇人进去了。 屋里漆黑一片,堂屋里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家具,这个房间竟然还架着一张床。 “这张床也能值不少钱,但是因为丈夫的身体不便,便一直留在这儿了。” 很快凌绡就知道妇人话里的意思了。 妇人打开窗户,微光便中透过,照在了床上的人身上,或许还能称之为人的话,他整个身体都与那张木床粘连在了一起。 若是将他与床分开,凌绡毫不怀疑,床面上会留下一层皮肉。 在凌绡去看那床上的人的时候,妇人也在偷偷看凌绡的神色。 这女子虽说是厉害的医师,但看着也不过是个小丫头。 因为自己的私心,她没有跟对方说明丈夫目前的状况,就怕对方看清床上的人后会受到惊吓。 不过幸好,这青衣医师面色沉静,并未露出什么特别的神色。 妇人悄悄松了口气。 凌绡沉默了几秒,开口问道:“…你丈夫,他还活着” 这话虽说有些冒犯,但是眼前的景象实在不怪她会这么问。 床上的是一大滩腐烂的肉,凌绡只能通过毛发的生长位置识别出此人的头部在哪。 稀疏的毛发下,是隐约可见形状的眼睛和嘴,再往下,就是高度腐烂的身体。 凌绡看到那堆腐肉动弹了一下,仔细再一看,是肉下面的蛆虫在钻来钻去。 妇人声音低了下去,“活着,他还活着。” “他死不了。” “他还能听见我们说话。” 她的情绪有些奇怪,说不清是悲伤还是痛苦。 这样的声音和神态,凌绡却觉得有些熟悉。 她在地穴里看到过。 那是一种麻木。 麻木到连痛苦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