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州府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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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正好，却已带不走青萍县衙后院那份离别的萧索。 林峰最后检查了一遍马鞍旁的褡裢，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微薄的盘缠，便是那柄用顺了手的腰刀，以及陈志文私下赠予的十两雪花银。 他身着一套浆洗得发白的青色劲装，虽旧却干净利落，映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只是脸色仍透着重伤初愈后的些许苍白。 “林兄弟，此去州府，山高水长，务必珍重。” 陈县丞——如今已是代行县令职权的陈志文，亲手递上一壶践行酒，语气恳切，“云州府不比青萍县，龙蛇混杂，权贵遍地。锦衣卫衙门更是虎狼之穴，步步惊心。遇事…当须隐忍为先，谋定而后动。” 这番话，陈志文这几日已反复叮嘱多次，此刻说来，依旧充满忧虑。 他亲眼见证林峰如何以雷霆手段扳倒吴良，知其能力非凡，但也深知其性如淬火钢，宁折不弯。 州府那等地方，过刚易折。 林峰接过酒壶，仰头灌下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滚入喉肠，带起一股暖意，也冲散了胸中些许郁结。 他抱拳行礼，声音平静却有力：“大人教诲，林峰谨记。青萍县之恩，没齿难忘。保重。” 没有过多的言语，感激与承诺皆在心中。 周平带着几名相熟的衙役站在一旁，眼圈有些发红。 他上前一步，用力拍了拍林峰的胳膊：“头儿走了也要记得兄弟们。在州府闯出名堂，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知道，咱青萍县出来的是好汉。”他嗓门洪亮，试图冲淡离愁。 其他衙役也纷纷附和，眼神中充满敬佩与不舍。 是林峰的到来，才让他们这些底层的公人挺直了腰杆，看到了何为真正的执法如山。 林峰目光扫过这些共患难过的同僚，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诸位兄弟，也请保重。守好这青萍县的一方平安。” 说罢，他不再犹豫，翻身跨上那匹陈志文特意调配的健马。 马儿打了个响鼻，蹄子轻刨地面。 最后看了一眼这生活了数月、历经生死波澜的小县城，林峰一勒缰绳，轻喝一声：“驾！” 马蹄声起，踏碎官道上的尘土，一人一马，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官道的拐角，唯有烟尘缓缓消散。 陈志文久久伫立，轻声叹息：“潜龙出渊，不知是福是祸啊…” 周平抹了把脸，瓮声道：“肯定是福！林头儿到哪里都是人物！” …… 前往云州府的官道宽阔平整，车马行人明显增多。沿途村镇规模远胜青萍县周边，显出一派富庶景象。 林峰控马缓行，一边适应着长途骑行，一边默默运转内息，调养身体。 与黑煞和吴良的连场恶战，几乎榨干了他的潜力，华老医术虽精，但也言明需长期静养方能恢复元气，尤其受损的经脉，更忌与人动武比拼内力。 此刻的他，外表看似无碍，实则内力十不存一，更多依赖的是前世锤炼出的顶尖格斗技与战斗意识。 数日后，远方地平线上，一座巨城的轮廓逐渐清晰。 云州府城。 远非青萍县那低矮的城墙可比。 巍峨的城墙高耸如山峦，绵延不知多少里，墙砖在阳光下泛着青黑的光泽，沉淀着岁月与威严。 墙头垛口如齿，旌旗招展，甲士的身影如同钉在地上的钉子，隐约可见。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庞大压力。 官道愈发宽阔，可容四驾马车并行，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挑着担子的货郎、骑着骡马的商旅、装饰华贵的马车、风尘仆仆的江湖客、还有身着公服的信使，各色人等汇聚成滚滚人流，涌入那如同巨兽吞食般的城门洞。 城门处守卫森严，披甲执锐的兵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入城者，偶尔还会拦下盘问。 城门口张贴着海捕文书与官府告示，围着不少人在指指点点。 林峰缴纳了入城税，随着人流牵马入城。 刚一进入瓮城，巨大的声浪便轰然袭来，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眼前豁然开朗。 笔直宽阔的青石板街道纵横交错，一眼望不到头。 两侧店铺鳞次栉比，旌旗招展，招牌林立。酒楼茶肆、银号当铺、布庄粮行、武馆镖局，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其繁华程度远超林峰的想象。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车马声、说笑声混杂在一起，织就了一幅活色生香的古代都市画卷。 空气中也弥漫着复杂的味道。 刚出炉的烧饼香气、脂粉铺的甜腻、骡马的腥臊、还有人群聚集特有的体味，种种气息混合，浓郁而鲜活。 路上行人衣着光鲜者众多，绸缎绫罗并不罕见。 偶有骏马香车驶过，引来路人侧目与避让。 甚至能看到一些明显身负武功、携刀佩剑的江湖人士大摇大摆地走在街心，寻常百姓见怪不怪，纷纷避让。 “闪开！闪开！镇远镖局走镖，闲人避让！”一声吆喝传来，一队彪悍的镖师护着几辆插着镖旗的镖车隆隆驶过，气势十足。 林峰牵着马，默默走在街边，冷眼观察着这一切。 这就是州府。 更大的舞台，更复杂的势力，更多的机遇，也意味着更深的陷阱和更危险的敌人。 青萍县的恩怨，在这里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浪花。 他林峰（龙焱），在这里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一切需从头开始。 按照记忆中的路径，他穿过数条繁华的大街，越往里走，街道越发整洁，行人的衣着越发体面，喧闹声也相对减小，显出一种内敛的权势感。 终于，他在一条略显肃静的街道尽头，看到了他的目的地。 那是一座气象森严的衙门。黑漆大门足有丈高，门楣上悬挂着玄底金字的匾额——“锦衣卫云州百户所”。 门前两尊石狻猊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四名按刀而立的锦衣卫力士分列大门两侧，目光冷冽如鹰隼，扫视着每一个敢于靠近的身影，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让经过此地的行人无不下意识地加快脚步，低头绕行。 这里与一街之隔的繁华市井，恍若两个世界。 林峰深吸一口气，将马拴在远处的拴马桩上，整了整衣襟，握紧了那份至关重要的荐书，迈步向着那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漆大门走去。 新的征途，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