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心理侧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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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维修记录仿佛带着温度，林峰几乎可以确定，孙守财就是内部的关键人物。 但他并没有立刻采取行动。抓捕一个老吏容易，但要撬开他的嘴，找到赃银，挖出同伙，就需要策略。 他需要更深入地了解孙守财这个人，为他“量身定制”一个审讯方案。 这就需要进行心理侧写。 林峰闭上眼，将所有关于孙守财的信息在脑海中汇总、分析： 年龄： 五十八岁。这个年纪的人，通常求稳，思想保守，若非被逼到绝境，绝不会铤而走险。 职业： 银库库吏三十年。意味着他极其熟悉并且很可能对这个地方有某种程度的“归属感”甚至“占有欲”，同时长期按部就班的工作也养成他谨慎、细致的性格。 档案评价： “勤恳、老实、寡言”。说明他本性不坏，性格内向，不善于交际，可能朋友不多，有事习惯闷在心里。 家庭状况： 妻子多病，女儿重病返家，急需巨款。这是他作案的核心动机，家庭是他最大的软肋。他盗窃并非为了自己享乐，而是为了救女儿的命。这会使他内心充满矛盾和负罪感。 行为特点： 近期焦虑、走神、试图借高利贷。说明他内心承受着巨大压力，并非冷血罪犯，道德感并未完全泯灭。 作案手法： 利用职务之便，精心策划，寻找隐秘暗道，使用巧妙机关而非暴力。符合其谨慎、熟悉业务、善于利用规则漏洞的特点。 综合以上分析，林峰在心中勾勒出孙守财的心理画像：这是一个被逼上绝路的可怜人，而非穷凶极恶的惯犯。他性格内向压抑，内心正承受着巨大的道德压力和恐惧。他的弱点是对家庭的深厚感情，尤其是对垂危女儿的爱。他的防线可能看似坚固（谨慎、寡言），但突破口也恰恰在于此——他的软肋和未泯的良知。 对付这样的人，高压、恐吓、甚至刑讯，效果可能适得其反，只会让他因恐惧而更加封闭。 最好的策略，是攻心为上。 首先要让他明白，事情已经败露，抵抗毫无意义。 然后，要巧妙地利用他的负罪感和对家人的爱，给予他一丝悔过和救赎的希望，甚至可以为他的家人争取某种程度的保障（当然是在法律允许范围内），从而击垮他的心理防线，让他主动配合。 制定好策略后，林峰决定不再等待去柳河镇调查的人回来，而是立刻准备对孙守财进行讯问。 但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地点，不能是公开审讯，那样会让他感到羞辱和绝望。最好是一个相对封闭、安静的环境，便于进行心理攻势。 他让王铁柱去将孙守财“请”到百户所一间安静的讯问室，并特意嘱咐：“态度客气些，就说有些关于银库结构的问题需要请教他，不要吓到他。” 王铁柱虽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与此同时，被派往柳河镇调查的锦衣卫快马加鞭，赶到了孙守财女儿嫁入的村庄。 经过一番秘密打听，得到了令人心酸的消息：孙女确实病重，是一种罕见的痨病（肺结核），需要名贵药材吊着命，花费巨大。 其夫家贫寒，早已放弃，甚至有意休妻。 孙守财前些日子确实送来了一笔钱，大概五十两银子，暂时缓解了病情，但仍是杯水车薪。 村民们都说，老孙头不容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更重要的是，调查的锦衣卫心思缜密，还打听到一个关键信息：那笔五十两银子，并非现银，而是孙守财拿去了一张当票！据说是一块祖传的玉佩，死当了五十两！村民们还感慨，老孙头祖上看来也阔过，还有这等好东西。 这个信息被迅速记录，并以最快速度带回云州府。 安静的讯问室内，只有林峰和孙守财两人。 王铁柱守在门外。 孙守财坐在凳子上，双手紧张地搓着膝盖，低着头，不敢看林峰。 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苍老，眼窝深陷，脸上布满愁容和疲惫，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公服。 林峰没有坐在主审位，而是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他对面，语气平和：“孙老先生，不必紧张。今日请你来，主要是银库结构有些疑难之处，想向你这位老前辈请教一下。” 孙守财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声音干涩：“大人请问，小老儿知无不言。” 林峰先是问了一些关于银库通风、排水、地龙系统的常规问题，孙守财回答得中规中矩，但眼神始终躲闪。 突然，林峰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孙老先生在银库三十年，可知道银库底下，除了地龙管道，还有没有其他的通道或者暗渠比如…前朝或者更早时候遗留下来的排水暗沟之类的” 孙守财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半晌才艰难地说道：“没有，银库地基牢固，不曾有什么暗沟。” 但他的反应，已经彻底出卖了他。 那瞬间的惊恐和慌乱，没能逃过林峰的眼睛。 林峰没有逼问，反而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沉重：“孙老先生，我知道你是个老实人，在银库一辈子，勤勤恳恳。若不是被逼到没办法，绝不会走这条路。” 孙守财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林峰继续道：“你女儿的病，很重吧需要很多钱。柳河镇那边，条件不好，你送去的五十两银子，也只是杯水车薪。” “你怎么知道…”孙守财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赶紧捂住嘴巴，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我还知道，”林峰的目光锐利起来，“那五十两银子，不是现银，是你当了一块祖传的玉佩换来的。孙老先生，据我所知，你家境清贫，似乎并无这等值钱的祖传之物吧那块玉佩，从哪里来的” 这句话如同重锤，狠狠击中了孙守财！他彻底崩溃了，瘫软在椅子上，老泪纵横，喃喃道：“我…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叩门声。王铁柱探进头来，对林峰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林兄弟，去柳河镇的弟兄回来了，有要紧消息。” 林峰心中一动，对几乎崩溃的孙守财道：“孙老先生，你先冷静一下。好好想想，是你的沉默重要，还是你女儿的命重要。我稍后再来。” 说完，他起身走出讯问室，轻轻带上了门。 留给孙守财一个独自挣扎和恐惧的空间。 这种心理上的煎熬，有时比直接的逼问更有效。 门外，去柳河镇调查的锦衣卫校尉风尘仆仆，低声快速禀报：“林大人，查清楚了！孙女确系重病，孙守财前几日送去五十两银子，是一张当票，当的是一块祖传玉佩，死当。但据村民说，孙家祖上数代贫农，根本不可能有值钱的玉佩！而且…”校尉顿了顿，声音更低，“属下回来时，顺路去了云州府几家最大的当铺和药房打听，果然有发现！” “哦什么发现”林峰精神一振。 “在城西‘济世堂’大药房，掌柜的确认，大概五六天前，有一个看起来愁苦不堪的老头，拿着一些散碎银子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由当铺开出）来买极其名贵的药材（人参、灵芝等），因为数额较大，掌柜的有印象。但蹊跷的是，昨天下午，又有一个戴着兜帽、看不清面目的人，拿着同样的药方，直接用现银买了更大剂量的同样药材。那人出手阔绰，但行色匆匆，不像本地人。” 昨天下午现银更大剂量 林峰眼中精光爆闪！ 时间对上了，银库失窃是昨夜。昨天下午就有人用大量现银购买名贵药材，这绝不是巧合。 孙守财当玉佩换的五十两，只是杯水车薪，而且换来的是银票，他买药需要去兑换。 而那个神秘人，直接使用现银，且数量更大。 这神秘人极有可能就是孙守财的同伙，或者就是销赃者。 他们已经开始动用赃银了。 而且首先就用在了给孙女买药上。 这符合孙守财作案的核心动机。 “济世堂…那个神秘人…还有当铺…”林峰大脑飞速运转，“王大哥！立刻带人，便装去城西济世堂附近暗中布控，监视是否有可疑人员再次出现购买大量名贵药材！特别是使用现银的！” “再派一队人，去查清楚孙守财那块玉佩到底当在了哪家当铺，核实当票和银票来源。” “立刻审讯孙守财，突破口就在眼前。” 一条条指令发出，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收紧。案件的突破口，终于从孙守财这块顽石上，崩开了一丝裂缝，而裂缝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更深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