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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子身形消散之处,只余下光秃秃的断岩,风过不留痕,日照不见影。 仿佛那穿玄色道袍的人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连他曾经待过的气息,都被无形之手从因果里抹得干干净净。 四周那沉重如铁、冻得人魂儿发僵的死寂和阴寒,并未因他消失而减弱半分,反倒像深潭水,面上不起波纹,底下却更沉更冷,寒意渗进每一寸空气,连光经过这里都显得有气无力。 南灵的身影,在原地悄然淡去,不是靠快留下残影,也不是化作光飞走,而是像水墨画上被水润开的一点墨,没风没动静,也没留任何痕迹,就这么不见了。 眨眼工夫,她便已无声无息地站在北忘身边,仿佛跨过这段距离对她来说,就像人眨下眼那么简单。 她慢慢蹲下身,姿态还是那样带着非人的、冰封似的雅致。 素白的裙摆像流云般铺开,拖在焦黑开裂、混着血污和灰尘的地上,可那皎洁的衣料依旧不沾半点脏污,好像连污秽和毁灭都不敢玷污她。 她的目光,像两潭冻了万年的寒水,平静无波地垂下,准确地落在眼前这具只剩一口气、破败不堪的身子上。 北忘仰面躺在地上,身子僵着,扭成别扭的姿势,像被孩子随手扔掉的破玩偶。 浑身皮肤,大半已烧得焦黑,裂开无数细的粗的口子,像旱久干裂的河床。 这些焦黑的皮肉和身上早已破烂、被暗红近黑的血浸透凝固的青色布条死死粘在一起,分不清原来什么样。 口鼻耳朵里流出的血已经凝住,显出不详的紫黑色,在他沾满灰和血污的脸上,划出几道狰狞的印子。 他的胸口,只有极其微弱、隔好久才动一下的起伏,每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似的、又细又哑的抽气声,好像每次都用尽了剩下所有的力气; 每次呼气,又长得让人憋闷,气息弱得像游丝,仿佛下一口气就会彻底断掉,再没动静。 南灵的目光,冰冷纯粹,从上到下,由外到里,慢慢扫过北忘的身子。 外伤看着吓人。 眼睛能看到的地方,焦黑开裂的皮肤下,是多处翻开的血肉,颜色暗沉,生机几乎没了。 更吓人的是,好几处伤口深得见骨,露出来的骨头,不管是胳膊还是肋骨,都没块好地,上面布满细密的裂纹,像被重物砸过的瓷器,只是勉强撑着形状,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掉。 这是外力硬生生打的,阴火烧,雷煞冲,伤口扯,各种伤叠在一起,让这身子走到了散架的边缘。 内伤比外伤更重。她的感知无声无息探进他体内。 经脉里头,本该像江河溪流般奔流不息、循环往来的真气,这会儿已彻底干涸,一滴不剩,只剩下空荡荡的死路。 更要命的是,这些承载、疏导真气的经脉本身,已经寸寸断裂,像旱裂的大地,布满无数细的大的裂口,再也担不起流转气息、连通天地的用处。 五脏六腑,心肝脾肺肾,都蒙了层灰败的死气,生机暗淡,衰竭的样子全露出来了。 尤其是心脉那里,维系性命的关键地方,跳得微弱到极点,隔很久才动一下,每次搏动都显得那么艰难,好像下一刻就会永远停下。 在她特别的感知里,北忘周身本该笼罩的那层代表性命根本和魂灵之光的柔和白芒,这会儿已暗淡得像风里快灭的油灯,摇摇晃晃,并且正以一种难回头速度,不停地消散、飘散,朝着那最终的、永远的寂灭去。 那象征生机的白芒每暗淡、消散一分,他身子里盘踞的、代表终结与虚无的死寂灰黑之气,就随之浓重一分,像潮水般不断侵蚀着所剩无几的“活气”。 种种迹象,不管是外面看到的惨状,还是里面查探到的衰败,都在她空寂的心里快速汇拢,最后得出清楚的判断: 性命迹象,急剧衰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最后关头。 五脏六腑,功能将近断绝,尤其心脉最重,生机之火快要灭了。 经脉体系,彻底毁了,绝无重新接续的可能,修行这条路已经断了。 性命根本,持续消散,速度稳定,难回头,正归于空无。 照这些推算,北忘能继续活下去的可能,十成里留不住半成。 他这个人,像断了弦的琴,泼出去的水,就算有妙手回春的本事,也难把既倒的狂澜拉回来了。 她静默地蹲在旁边,素白的身影和地上焦黑残破的身子对比得扎眼。 周围的死寂和阴寒越来越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