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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一片死寂。 南灵的身影淡得几乎看不见，按在北忘丹田处的手臂抖得厉害。 那吊着命的本源之力时断时续，眼看就要彻底消失。 沉重的绝望淹没了她最后一丝清醒。 脑子里昏沉沉的，只剩一股不肯认输的劲儿，还硬撑着不让那点生机熄灭。 就在她觉得再也坚持不住，手指快要从他丹田滑落的时候—— 她忽然感觉到，北忘身体里那些像枯藤般死死缠绕、必须靠她本源力量才能勉强压制的阴煞雷力，似乎……弱了一分！ 不是她的力量起了作用，感觉完全不同。 她的本源与那煞力碰撞时，是互相消磨、彼此消耗。 可眼下这煞力减弱，倒像是从内部自己萎靡了，像是失去了支撑，不再那么顽固难缠。 就在这时候，另一股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气息却截然不同的动静，从他生命本源那即将熄灭的余烬里，悄悄钻了出来！ 这不是她渡过去的冰寒外力，而是一丝细小得可怜、却坚韧得像老牛皮的、属于北忘自己的生机！ 这点生机弱得一口气就能吹散，可它偏偏硬撑着，还试图散发出微弱的暖意。 是他！ 是他自己那股不肯认命的倔强，在长久的沉沦后，终于苏醒过来了！ 加上南灵用本源足足温养了三天三夜这具残破的身躯，这身体的本能，终于开始尝试与侵入骨髓的外邪抗争了！ 这点变化太小了，若不是南灵全神贯注地留意着，根本发现不了。 可对她来说，这简直就是黑暗里突然亮起的火星！ 她那空洞的眼睛猛地凝聚起最后一点光亮，死死盯住北忘。 她立刻停止了那断断续续、眼看就要中断的本源输送。 此时再强行灌入外力，反而可能干扰这刚刚萌发、脆弱的内生活力。 她把全部精神都用来观察他体内的变化。 那点属于北忘自己的生机，刚出现时摇曳不定，没有立刻壮大，而是缓慢却坚定地开始尝试“呼吸”。 它微弱地汲取着四周尚未散尽的、属于他自身残存的生命根基，还有…… 南灵这三天里渡过去的、虽然属性相克但终究护住了他根本的本源中，那股被强行激发出来的、稀薄得几乎不存在的“生”的气息。 这过程缓慢得折磨人，且步步惊心。 那阴煞雷力虽说弱了一分，却仍盘踞在他经络脏腑中，时不时反扑，想要掐灭这新生的火种。 北忘的身体偶尔还是会猛地抽搐，眉头紧锁，喉咙里压抑着低吟。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不再是完全被动挨打，不再只靠外力吊命。 他那新生的生机，在他那倔强的本性驱使下，开始笨拙却切实地与那些残余的煞力抗衡。 每次煞力反扑，都会让那火种黯淡片刻，可过不了多久，它又倔强地亮起来，甚至在与煞力较量的过程中，似乎还……坚实了那么一丝。 南灵屏住了呼吸。 她那淡得快消失的身子，僵硬地跪坐在旁边，所有感知都紧绷到了极致。 她“看”得清清楚楚，他体内代表阴煞雷力的死黑之气，正被那新生的、温热的火种一点点地、缓慢地向后逼退、向内净化。 虽然慢得让人心焦，范围也只在那火种周围指甲盖大小的地方，但确确实实，是在变化着。 他自身的生命力，那被他倔强点燃的火种，终于开始夺回本该属于他的地盘了。 洞里依旧安静，可现在的安静，与先前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完全不同了。 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丝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又带着生机的搏动。 南灵那沉得像压了巨石的心口，那名为“绝望”的阴影，似乎被这微弱却坚韧的火种，烫开了一道细缝。 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光，透了进来。 她还是虚弱得厉害，身子淡得像要消散，可她的眼睛，此刻却紧紧追随着他体内那场无声的、关乎生死存亡的较量，一眨不眨。 他终于，开始依靠自己，挣扎着要活过来了。 岩顶的水滴声渐渐密集起来。 她看见北忘放在干草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勾动了一下。 虽然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但那指节弯曲的弧度，分明带着活人才有的力道。 他脖颈侧面那道被煞气侵蚀得发黑的伤口，边缘慢慢渗出些许鲜红的血珠—— 不再是先前那污浊的脓水，是干净的血。 南灵空着的那只手慢慢攥紧了裙摆，素白的布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 她盯着他微微起伏的胸口，那呼吸的节奏虽然还很紊乱，但每一口的深浅长短，渐渐有了规律。 有两次吸气时，他枯瘦的胸膛居然明显地鼓胀起来，虽然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可那咳嗽声里带着活气，不再是那种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死寂模样。 洞外风声穿过藤蔓，带来几分湿意。 她抬头望了望岩壁缝隙里透进的天光，才发觉外面大概是下雨了。 水汽弥漫进洞里，冲淡了那股混合着血腥和腐朽的气味。 她深深吸了口潮湿的空气，觉得心口那团堵着的东西似乎也松动了一些。 北忘忽然低哼了一声，喉结上下滚动。 她急忙俯身去看，见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像是在说什么。她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只听到极轻的几个字： “……水……” 她手忙脚乱地去拿那片存水的树叶，指尖抖得厉害，差点把水弄洒。 好不容易端稳了，小心托起他的后颈，将叶片边缘凑近他的嘴唇。 清水润进去时，他喉咙急促地动着，竟然自己吞咽起来—— 虽然每咽一口都要休息好一会儿，但这分明是昏迷以来第一次自己喝水。 喂完水，她伸手搭他的腕脉。 那脉搏跳得依旧缓慢，但一下下沉稳了许多，像深井底下终于听到了提桶的动静。 她拨开他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头发，发现他紧皱的眉头不知何时舒展了些许，虽然额上还冒着虚汗，但那汗珠是温热的，不像先前冰冷刺骨。 岩洞深处传来窸窣声响。 她警觉地抬头，见是只灰鼠从石缝里钻出来，蹲在暗处好奇地张望。 若在平时，她弹指间就能让这小东西灰飞烟灭。 可此刻她只是静静看着那对黑亮的眼睛，忽然觉得这洞里有活物走动，倒也并非坏事。 北忘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她看见他垂在草垫上的手无意识地摸索着，最后虚虚抓住了她的一片衣角。 那力道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可她僵着身子不敢动，任由他抓着。 手掌下他丹田处隐隐发热，那点新生的火种在他经络间游走，所到之处，盘踞的煞气如退潮般缓缓消散。 雨声淅淅沥沥从洞外传来。 她望着他被水汽滋润的脸庞，忽然想起什么，伸手从怀里取出那枚守心铃的碎片。 冰凉的铜片放在他心口，正好贴着他渐渐平稳的心跳。 铃铛残缺的缺口硌着她掌心，她低头看了许久，空寂的眼睛里第一次映出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