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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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血半凝着，黏糊糊地粘在皮肤上。 李昭华却像感觉不到。她在满地狼藉的屋子里无声地走，脑子转得飞快，每一个念头都带着冰冷的杀意和求生的本能。 逃。 必须逃出去。 留在这里，等着她的就是被捆起来，塞进花轿，送到燕王府那个畜生手里。 然后呢然后就像她撕碎的这些衣服一样，被用完，被扔掉。 怎么逃门外那两个婆子，膀大腰圆，眼睛瞪得溜圆。窗户底下肯定也有人看着。 硬闯她的功法正值最后一次散功期间，王府的侍卫也不是摆设，单凭气力怕是难以脱身。 “吱呀——” 一声极轻的门轴转动声。 李昭华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猛地转身，眼神锐利，死死盯向门口！ 门被推开一条窄缝，一个穿着青色布裙的身影，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闪进来，又迅速把门掩上，后背死死抵住门板，胸口一起一伏，小脸煞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是青梧。 李昭华紧绷的神经松了一点点，但心立刻又提了起来。 青梧是她从人牙子手里救下的，跟了她三年，是这王府里她唯一能信的人。 可这种时候，她怎么进来的外面那两个婆子…… “郡主！”青梧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哭腔和压不住的颤抖，扑到李昭华跟前，腿一软，差点跪下。 她一眼就看到了李昭华还在渗血的左手，还有满地的碎布、那带血的绢帕和摔在台上的金簪，惊得捂住了嘴，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您的手！这……这……” “别管手！”李昭华一把抓住青梧冰凉发抖的胳膊，声音又低又急，像拉紧的钢丝。 “你怎么进来的外面那两个……” “我……我……”青梧狠狠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声音还是抖。 “我端了盘点心，说是……说是您屋里要的……那俩婆子……拦着不让进…… 我……我把攒的银子全塞给她们了……还……还假装绊了一跤，把点心盘子砸了一个婆子一身…… 她……她们忙着收拾骂我……我……我就溜进来了……郡主！快！快想法子逃吧！” 她死死抓着李昭华的胳膊，指甲都快掐进肉里，眼睛里全是恐惧和不顾一切的急迫： “我……我刚才躲在茶水房后头……听……听王先生跟管事的婆子交代……说…… 说王府已经定了。就……就三日后！ 天不亮，把您……把您从后角门悄悄弄走，直接塞进燕王府派来的马车！ 不让您见任何人，他们……他们要把您捆起来啊郡主！” 轰—— 青梧的话像最后一记闷棍，狠狠砸在李昭华头上，把她心里最后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砸得粉碎。 三日后。捆起来。像送牲口一样偷偷运走。 极致的屈辱，瞬间裹住了她。 他们是真的不给她留一点活路。连最后这点做人的脸面，都要撕下来踩碎。 “好……很好。”李昭华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眼神冷得像冰。 她没有再喊，再骂。那股能把人烧穿的怒火，被更冷的冰压了下去，冻成了坚硬的要跟人同归于尽的东西。 “青梧，”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青梧打了个寒颤，“怕死吗” 青梧一愣，看着自家郡主那双深不见底、却烧着幽暗火苗的眼睛，她猛地摇头，眼泪还在掉，眼神却异常坚定： “不怕！跟着郡主，死也不怕！是您把我从火坑里拉出来的！这条命，早就是您的了！” “好！”李昭华一把攥紧青梧的手，力道大得让青梧生疼，却奇异地给了她一股力量。 “记住，咱们不找死，但要活，一起活！” 她拉着青梧，飞快地蹲下身，避开窗户的方向，用指尖沾着地上还没干透的血迹，在落满灰尘的地板上快速画了起来。 “王府……有密道！”李昭华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快得像下雨。 “是我十二岁那年，在后花园假山后面掏鸟窝，不小心撞开了一块松动的石头发现的，一直通到……王府西墙外头那条废了的桂花巷！” 青梧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密道！这可是王府天大的秘密，郡主竟然知道。 李昭华顾不上多说，指尖在地板的血图上快速移动： “入口在假山堆最里面，挨着水潭那块最大的太湖石底下。 有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是活的，用力推开，里面很窄，只能爬，大概……一炷香多点就能到那头。出口被一堆枯藤烂木头盖着。”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青梧：“他们三日后天不亮动手……那我们就提前一天！ 两天后的半夜，子时三刻！那时候守卫最困，巡逻的也有空子！” “可是郡主！门口那两个婆子……”青梧急道。 “她们交给我！”李昭华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你听好，青梧，从现在起，你什么都别多做，跟平时一样。尤其不能慌。 两天后的白天，你想办法，把这两样东西弄出去！” 她飞快地从地上捡起那支染血的金簪，又从撕碎的华服里扯出几块最不起眼的深色布料，塞进青梧手里。 “金簪，找个当铺当了，别在王府附近，越远越好！ 换了银子，买两套最普通的粗布男装。 再买点顶饿的干粮，两小袋水，还有火折子！剩下的钱自己藏好。” 李昭华语速快得像爆豆，“布料，你撕开，里面缝上几层，做成两个简单的包袱皮。 记住，一切都要偷偷的，别让人起疑！” 青梧用力点头，把东西紧紧攥在手心，手心全是汗：“我……我能办到！郡主放心！” “还有！”李昭华吸了口气，眼神凝重 。“密道出口在桂花巷，但那里离城门还远，我们得在宵禁前出城。 你弄到衣服干粮后，想办法……去马市。不用买马，太扎眼！ 租！租两匹最普通、但脚力还成的骡子，就说……就说家里有急事，要赶夜路回乡下！ 约好两天后半夜子时，在桂花巷口等着，多给点押金，让他们务必准时到。” 青梧听得心怦怦跳，却把每一个字都死死记在脑子里：“租骡子……桂花巷口……子时……” “对！”李昭华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力气都传过去。 “青梧，这是咱们唯一的活路！每一步都不能错！你怕不怕” 青梧看着自家郡主信任她的眼睛，一股从来没过的勇气从心底冒了出来。 她用力抹掉脸上的泪，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不怕！为了郡主，刀山火海我也闯！” 李昭华看着这个比她大不了两岁却肯为她豁出命的丫头，心里又酸又暖。 在这冰冷的王府，至少，还有一个人，愿意和她同生共死。 “好！”她重重吐出一个字，眼神锐利，看向窗外那越来越黑的夜。 两天。 就两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