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突厥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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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径”奇袭的计划如同在暗夜中点燃的一簇火苗，带来了微光，却也映照出前路的险峻。司马德戡领命后，如同最精密的器械般运转起来，不动声色地在宿卫和经过初步筛选的边军老兵中，物色着符合要求的人选。忠诚、勇悍、擅山地、通潜行，每一条标准都如同铁筛，筛选着真正的精英。这个过程急不得，也快不得，任何一丝疏漏，都可能让整个计划万劫不复。 云定兴则如同上了发条，城头的疑兵之计愈发花样百出。白日里旌旗招展，仿佛有无数兵马调动；夜晚则鼓噪呐喊，火光时隐时现，甚至用皮革包裹马蹄，派出小股骑兵在特定区域往复奔驰，制造大军集结的假象。他必须让始毕可汗相信，隋军仍有强大的后援和反击的决心，将突厥主力的注意力牢牢钉在正面。 然而，始毕可汗能统合草原诸部，自然非易与之辈。最初的惊疑过后，突厥的斥候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更加疯狂地抵近侦察，试图戳破这层迷雾。 就在司马德戡秘密遴选出第十五个合适人选的下午，沉寂了数日的突厥大营，终于有了新的动静。 这一次，不再是漫无目的的佯攻或试探性的箭雨。 呜——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牛角号声连绵响起，不同于以往散乱的节奏，这一次号声浑厚统一，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从突厥大营的中心向外扩散，瞬间传遍四野。 “敌军来袭！全军戒备！” 雁门关城头，了望塔上的哨兵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声音穿透了沉闷的空气。 杨广正在行辕内对照着古图与最新绘制的草图，进一步推演“猿径”的细节，闻声豁然起身。他快步走出静室，无需登城，仅凭那如同闷雷般逐渐汇聚、逼近的蹄声和脚步声，便能感受到此次攻势的不同寻常。 “陛下！”司马德戡一身戎装，按剑疾步而来，脸色凝重，“突厥人动了，看架势，是主力攻城！规模远超此前！” “朕知道了。”杨广面容冷峻，“备甲，去城楼。” 当杨广在司马德戡及一众精锐宿卫的簇拥下，登上雁门关主城楼时，眼前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久经沙场的老将为之窒息。 黑压压的突厥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流，从营寨中汹涌而出，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分成数个巨大的攻击梯队，缓缓逼近。最前方是举着高大皮盾的步兵，其后是推着简陋却实用的攻城槌和云梯的队伍，两翼则是蓄势待发的骑兵，如同张开的双翼，随时准备扑杀任何敢于出城逆袭的隋军。阳光照射在无数弯刀和矛尖上，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冷光。 空气仿佛凝固，只有战靴踏地、马蹄叩击大地的轰鸣声，混合着突厥人野性的战吼，形成一股毁灭性的音浪，冲击着守军的耳膜和意志。 “弓箭手！准备——” “弩机校准目标——” 城头上，各级将官的嘶吼声此起彼伏，试图压过城下的喧嚣。但许多士兵的脸上，依旧不可避免地露出了恐惧之色。之前的胜利和皇帝的威严，在绝对的数量优势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杨广目光如炬，扫过整个战场。《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无需刻意催动，便已自然运转，将庞大的战场信息飞速处理、归纳。 “重点在西门和南门，”他沉声对身旁的云定兴道，“东门和北门压力会稍小，但不可松懈。敌军主帅……应在西南那个土坡之上。” 他伸手指向一个方向。云定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那里旗帜林立，簇拥着几个身着华丽皮裘的身影，正是始毕可汗及其麾下酋长。云定兴心中骇然，皇帝深居行辕，竟能瞬间判断出主攻方向和敌军指挥中枢！ 这自然是智经基于敌军阵型分布、兵力密度、旗帜规格等信息综合推演的结果。 “陛下英明！”云定钦由衷道，随即立刻调整部署，将预备队和更多的滚木礌石调往西门和南门。 就在这时，突厥人的进攻开始了！ 如同海啸拍击礁石，第一波突厥步兵扛着云梯，顶着城头倾泻而下的箭雨，嚎叫着冲向了城墙！箭矢射在皮盾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不时有人中箭倒地，但后续者立刻填补空缺，疯狂向前。 “放箭！快放箭！” “滚木！砸下去！” 城头陷入一片混乱而激烈的厮杀。弓箭手们机械地拉弓放箭，手臂早已酸麻；力士们吼叫着将沉重的滚木礌石推下城垛，砸得下方血肉模糊；长枪兵则紧张地守在女墙后，准备捅杀任何试图攀爬上来的敌人。 杨广没有躲在安全的箭楼里，他就站在城楼前沿，身披金甲，身影在阳光下异常醒目。司马德戡紧张地护卫在他身侧，寸步不离。 “陛下，此处危险！还请暂避！”云定兴一边指挥，一边焦急地劝谏。 “朕就在这里。”杨广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朕在，军心在。”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战场，智经全力运转。 “左侧第三架云梯，集中弓弩，射杀其下持盾者！” “右前方敌军小队，气血强盛，应是百夫长，神射手瞄准！” “注意西南角，敌军有精锐正在集结，准备突击那段破损的城垛！” 他时不时发出简短的指令。这些指令精准得令人难以置信，往往能击中敌军攻势中最脆弱的环节，或是提前化解潜在的危机。在他的点拨下，守军的防御效率明显提升，几次险情被及时遏制。 云定兴和司马德戡心中震撼无以复加。皇帝仿佛拥有上帝视角，能洞悉战场每一处细微的变化！这已非单纯的军事经验所能解释。 战斗进入白热化。突厥人仗着人多势众，攻势一浪高过一浪。不断有突厥兵悍不畏死地爬上城头，与守军展开惨烈的白刃战。城墙上血迹斑斑，尸体堆积，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垂死的呻吟声交织成一曲地狱交响乐。 杨广始终屹立不动，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倒映着血与火的厮杀。他在适应，在学习，在将智经的推演能力与真实的冷兵器战场不断磨合。 突然，靠近主城楼的一段城墙处，一阵剧烈的骚动传来！只见七八名身手异常矫健的突厥武士，竟然凭借飞爪和过人膂力，强行突破了箭雨和滚木的封锁，如同猿猴般翻上了城头！他们刀法狠辣，配合默契，瞬间将那段城墙上的十余名守军砍翻在地，打开了一个狭窄的缺口！ “保护陛下！”司马德戡瞳孔骤缩，拔剑就要上前。 然而，杨广的动作比他更快！ 在那几名突厥武士嘶吼着，试图扩大战果，甚至目光凶戾地看向城楼方向的瞬间，杨广动了。他并非后退，而是向前踏出一步，顺手从身旁一名阵亡弓箭手身边抄起一柄染血的长矛！ 体内，《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优化后的真气轰然爆发，虽远未至巅峰，却带着一种迥异于以往的凝练与精准。在智经的辅助下，那几名突厥武士的动作在他眼中仿佛被放慢，气血运行的弱点、招式衔接的破绽，清晰可见！ 他手腕一抖，长矛如同毒龙出洞，并非追求力量的最大化，而是精准、迅捷到极致！ 噗！噗！噗！ 矛尖如同拥有生命，点、刺、挑、抹！每一击都恰好落在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处，或是盔甲防护的缝隙之间！ 一名挥舞弯刀扑来的武士，刀刚举起，咽喉已被洞穿；另一名试图侧翼偷袭者，肋下甲叶缝隙被精准刺入；第三人的膝关节被矛杆扫中，发出清脆的骨裂声，惨叫着倒地…… 兔起鹘落，不过呼吸之间！ 当杨广收矛而立时，那七八名凶悍的突厥武士已全部倒在血泊之中，非死即残！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甚至很多附近的守军还没反应过来，危机已然解除。 城头上出现了瞬间的死寂，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陛下神武！” “万岁！万岁！” 皇帝亲自出手，瞬间格杀数名凶悍敌酋！这一幕，极大地鼓舞了浴血奋战的守军士气！原本因久战而有些低落的斗志，瞬间重新燃起，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司马德戡和云定兴看着杨广持矛而立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无比的敬畏。他们知道皇帝近日在修炼，却万万没想到，其武功精进如斯，对战机的把握更是妙到毫巅！ 杨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长矛掷还。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几下看似轻松，实则已将优化后的真气和智经的洞察力运用到了极限。但这值得！不仅化解了危机，更重要的是，彻底稳固了他在军中的威望！ 经此一遭，突厥的这次试探性猛攻，气势为之一窒。加之守军士气大振，抵抗愈发顽强，终于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突厥人如同潮水般退了下去，只留下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和破损的攻城器械。 夕阳如血，映照着残破的城墙和疲惫的将士。 杨广看着退去的敌军，脸上并无喜色。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始毕可汗是在用士兵的性命，试探雁门关的虚实，寻找防线的弱点。 而他的“猿径”奇袭，必须加快步伐了。 “清点伤亡，加固城防，救治伤员。”他下达了简短的命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转身走下城楼时，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袖中的手，却微微握紧。 时间，越来越紧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