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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集体宿舍的第一个晚上,喧嚣褪去,只剩下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寂静。姐妹们各自回到房间整理行李,洗漱休息,间或传来几句压低的笑语和洗漱间的水声。杨凌(百草)也回到了自己久违的小房间,关上门,将外界的一切暂时隔绝。 身体积累的疲惫感在放松下来的瞬间汹涌而至,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更深层的不适,从下午在公司开会时就开始隐约浮现。胸口深处像是压着一块吸满了水的海绵,沉甸甸的,呼吸时需要比平时多用一点力,才能感觉到足够的空气进入肺部。她以为是长途飞行和近期情绪起伏的后遗症,没有太在意。 她走到书桌前,想把那截从沙漠带回来的胡杨木枝找个地方放好。刚弯下腰,准备打开抽屉,一股突如其来的、尖锐的闷痛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那痛感来得如此迅猛而陌生,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她的心尖,骤然收紧。她瞬间僵直了身体,手里的木枝“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眼前短暂地黑了一下,耳边嗡嗡作响,呼吸彻底窒住。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喉咙里溢出。 她下意识地用手紧紧捂住心口,指尖深深掐入衣料。额头上瞬间沁出冷汗,后背的衣衫也在几秒钟内被冷汗浸湿。她踉跄着后退两步,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 疼痛持续了大约十几秒,像潮水般猛然涨起,又缓缓退去,留下的是令人心悸的余波和全身脱力般的虚弱。呼吸重新恢复,却带着明显的颤抖和短促。喉咙深处涌上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她缓缓松开捂着胸口的手,借着房间里昏暗的灯光,摊开掌心。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永不熄灭的模糊光晕,她看到自己苍白的手掌上,赫然沾着几点刺目的、暗红色的血迹。喉咙里的铁锈味更重了。 她猛地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压抑的咳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自带的小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弯下腰,对着洗手池。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几口带着血丝的唾液被吐了出来,染红了白色的瓷面。鲜红的血丝在清水中迅速洇开、淡化,却在她眼底烙下惊心的痕迹。 不是牙龈出血。那血量,那位置感……她心里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打开灯,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如纸、布满了细密冷汗的脸,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隐藏不住的恐惧。她快速地用冷水拍打脸颊,试图让那可怕的苍白褪去一些,又仔细地漱口,直到口中再无血腥味。 她用颤抖的手从毛巾架上扯下一块干净的手帕,擦掉嘴角和掌心的水渍,以及那几点已经有些发暗的血迹。手帕上,暗红的印子像不祥的标记。 不能声张。 这个念头几乎是本能地跳了出来。姐姐们才刚刚为她担惊受怕过,好不容易从沙漠的阴影和之前的种种纠葛中缓过一口气,准备迎接新的开始。如果现在让她们知道……她几乎能想象到孟美岐瞬间绷紧的脸,吴宣仪立刻泛红的眼眶,yamy强作镇定的安排,还有所有人脸上重新笼罩的、密不透风的担忧。 不行。至少……不能是现在。不能是刚刚回来,一切看似要走上正轨的时候。 她用力闭了闭眼,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再睁开时,镜子里那双眼睛里的恐惧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取代。她将沾血的手帕紧紧攥成一团,走回房间,毫不犹豫地扔进了书桌边的垃圾桶最底部,又扯了几张废纸盖在上面。 然后,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缓慢地、仔细地收拾好散落的行李,将那截胡杨木枝捡起来,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甚至,她还强迫自己拿起手机,在小群里回复了一条吴宣仪问她要不要吃夜宵的消息:“不用啦宣仪姐,有点累,想早点睡。大家晚安。” 后面跟了一个可爱的兔子睡觉表情。 做完这一切,她才脱力般地滑坐在床沿。胸口那沉甸甸的闷感依旧存在,呼吸不如往常顺畅,但至少不再有剧痛和咳血。她抬手,轻轻按在左胸口,隔着衣物和皮肉,感受着下面那颗心脏有些紊乱、过于用力的跳动。 是什么复健的后遗症沙漠极端环境的潜在影响还是……更糟糕的,三年前那场导致她长期昏迷的损伤,留下了更深层次的、未被察觉的隐患 纷乱的猜测让她心乱如麻,但更多的是坚定了一个念头:必须立刻弄清楚,而且要秘密进行。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杨凌就悄无声息地起床了。她换上一身不起眼的运动装,戴了帽子和口罩,将病历本和证件仔细收好。经过客厅时,她看了一眼其他姐姐们紧闭的房门,然后像一片羽毛般,轻轻拧开门锁,溜了出去。 她没有用团队常用的车,而是在小区外拦了一辆普通的出租车,报出了一家以心血管科和神经科闻名、但离公司和宿舍都相对较远、私密性较好的私立医院的名字。挂号,候诊,做一系列检查——心电图、心脏彩超、动态心电图监测、血液检查……整个过程,她异常冷静配合,除了回答医生必要的询问,几乎不多说一句话,也回避了护士关于是否有人陪同的关心。 等待最终结果的时间格外漫长。她独自坐在vip候诊室冰冷的椅子上,望着窗外灰蓝色的城市清晨,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胸口的不适感依然隐隐存在,提醒着她昨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主治医生拿着厚厚的报告单走了进来,脸色凝重。 “杨小姐,”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根据目前的检查结果,我们初步判断,您的心脏确实存在一些问题。” 杨凌的心猛地一沉,手指收紧,指甲掐进掌心:“什么问题” “主要是心肌功能存在一定程度的减退,伴有轻微的心律不齐和供血不足迹象。心电图和彩超都显示有异常波形和局部运动减弱。”医生指着报告上的图像和数据,“这可能与您三年前遭受的严重脑部缺氧损伤有关,当时可能也伴随了不同程度的心肌损伤,只是当时生命维持的重点在大脑,这方面的问题被忽略了,或者处于代偿状态。此次沙漠环境的极端压力、脱水、体力严重透支,加上近期可能存在的情绪剧烈波动,诱发了潜在问题的显现,导致心功能失代偿,出现了胸痛、呼吸困难、甚至……咳血这样的症状。” 医生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锤子,敲在她的心上。不是猜测,是确诊。一颗埋藏了三年的、不稳定的炸弹,终于被引爆了。 “严重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 “目前看来,尚未到非常危急的程度,但绝对需要高度重视和严格管理。”医生加重了语气,“这属于慢性心脏病的范畴。您需要长期服药来改善心功能、控制心律、预防血栓。必须避免剧烈运动、过度劳累、情绪激动,保证充足休息,定期复查。如果再次出现剧烈胸痛、持续呼吸困难、晕厥或者咳血加重等情况,必须立即就医!” 医生开了药,又叮嘱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包括饮食要低盐低脂,监测血压和心率,随身携带急救药物等等。 杨凌默默听着,将每一个字都刻进脑子里。然后,她平静地缴费、取药,将那些白色的小药瓶和处方单仔细收进背包最里层。 走出医院大门,阳光有些刺眼。她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城市的空气带着熟悉的尘埃和喧嚣味道,涌入胸腔时,依然能感觉到那一丝滞涩的阻力。 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恐惧、无助、茫然……这些情绪在昨晚独自面对咳血时已经经历了峰值,此刻反而沉淀成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 她拦了车,返回宿舍。上楼前,她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大包糖果和零食。 回到宿舍时,已经快中午了。sunnee正在厨房煮泡面,看到她回来,随口问:“凌儿,一大早去哪儿了还以为你在睡觉呢。” “醒了睡不着,出去散了散步,顺便买了点好吃的。”杨凌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笑容自然而轻松,甚至带着点雀跃,“看,有大家喜欢的那个牌子的软糖。” “哇!凌儿最好了!”sunnee欢呼一声,暂时忘了追问。 杨凌将零食放在客厅桌上,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快速从背包里拿出药,按照医嘱服下第一次剂量。药片有些苦,混着温水吞下,喉间残留着淡淡的涩意。 她将药瓶锁进床头柜最下方的抽屉里,和那截胡杨木枝放在一起。钥匙拔出来,紧紧攥在手心。 从今天起,她的生活里,又多了一个必须严守的秘密。 一个关于心跳的、不能言说的潮汐。它会在静默中起伏,需要她用尽全力去维持表面的平静,去对抗那随时可能失控的汹涌暗流。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姐姐们面前,继续做那个“已经恢复”、“状态很好”、“和大家一起向前冲”的杨凌。 至少,在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之前,必须如此。 她对着镜子,再次练习了几遍轻松自然的微笑,直到眼底那抹难以消除的疲惫被巧妙地隐藏。 然后,她拉开房门,带着那袋糖果,走向客厅里喧闹温暖的姐妹们。 “来,分糖吃啦!” 她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清脆,明亮,毫无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