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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舞蹈练习室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晃晃的光斑。空调卖力地运转着，发出低沉的嗡鸣，却驱不散空气里弥漫的、属于努力和汗水的微咸气息。 这是火箭少女101回归后的第一次全员集体舞蹈训练，为即将到来的一个音乐盛典表演做准备。新编的舞步融合了她们擅长的力量感与《航线》专辑的些许空灵元素，动作幅度大，队形变换频繁，对体力和配合度要求都很高。 音乐声震耳欲聋，节拍强劲。女孩们穿着统一的练习服，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脸上带着专注的神情，跟随编舞老师的指令，一遍遍重复、抠细节。 杨凌（百草）站在队伍中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她跳得很认真，每一个动作都力求标准，脸上的表情管理也无可挑剔，甚至偶尔在镜头扫过时，还能露出符合歌曲情绪的、充满生命力的笑容。 只有她自己知道，身体内部正在进行着一场怎样艰难的抗衡。 胸口那熟悉的、沉甸甸的压迫感从训练开始后不久就如影随形。每一次大幅度的跳跃、转身，都仿佛牵动着胸腔里那颗脆弱的心脏，让它泵血的动作变得滞重而费力。呼吸需要刻意调整，才能勉强跟上剧烈的节奏，但吸入的空气总感觉不够用，肺部像被什么东西浅浅地束缚着。 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有些流进眼睛里，带来刺痛。她悄悄抬手抹去，指尖冰凉。眼前的光斑似乎有些晃动，音乐声在耳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水。 不能停。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回归后的第一次重要舞台，姐姐们都那么努力，她不能掉链子。她悄悄将舌下含服了一片医生开的、用于应急缓解症状的药，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带来一点微弱的、麻痹般的舒缓，但很快又被更汹涌的疲惫和不适淹没。 “好！这一遍不错！大家休息五分钟，喝点水，我们再来最后两遍巩固！”编舞老师拍了拍手，音乐声停下。 女孩们如释重负地散开，有的直接瘫倒在地板上，有的走去角落拿水。杨凌也慢慢走到墙边，拿起自己的水壶，小口小口地抿着。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渴的喉咙，却压不住心头那股莫名的慌乱和越来越清晰的虚弱感。 孟美岐走过来，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毛巾：“百草，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多休息会儿” 杨凌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美岐姐，可能空调有点凉，加上刚开始练，有点不适应。”她不敢说胸口闷，怕姐姐们追问。 吴宣仪和杨超越在不远处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自从那天在医院门外听到那些话后，她们看杨凌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心惊肉跳的滤镜。她们注意到她喝水时手似乎有点抖，呼吸比其他人急促，唇色也淡得过分。 “凌儿，要不你先在旁边看看，别勉强。”吴宣仪走过来，轻声劝道。 “真的不用，宣仪姐，我可以的。”杨凌摇头，语气坚持。她不能搞特殊，尤其是在这种集体训练的时候。 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过去。音乐再次响起，是最后两遍连贯的、接近演出强度的练习。 “来！集中精神！注意走位！表情！力量！走！”编舞老师大声鼓劲。 女孩们重新投入练习。音乐变得更加激昂，舞蹈也进入了最耗费体力的一段——连续的旋转、跳跃、地板动作。 杨凌咬紧牙关，努力跟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已经快得失去了正常的节律，像一只被关在狭小笼子里疯狂冲撞的鸟，撞得她胸口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变得短促而灼热，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晃动，色彩变得刺眼而混乱。 “转身！交叉换位！准备托举！”编舞老师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轮到杨凌的一个关键走位，她需要从一个快速滑步接一个高跳，然后被身后的sunnee和傅菁接住，完成一个短暂的、象征“破浪而出”的托举造型。 她深吸一口气（尽管没什么用），集中全部残存的意志力，向前滑步—— 脚尖发力，身体向上跃起！ 就在腾空的瞬间，胸腔里那颗不堪重负的心脏，猛地一抽！ 一股尖锐至极的、仿佛被利刃贯穿的剧痛毫无预兆地炸开！眼前骤然被一片白光吞噬，耳畔所有的声音——音乐、呼喊、自己的心跳——瞬间被拉长、扭曲，然后归于死寂。 世界在她眼前崩塌、旋转，最后定格在练习室天花板惨白的灯光上。 她甚至没能发出一丝声音，身体在空中失去了所有力量，像一片被骤然折断翅膀的鸟，直直地、沉重地朝着冰冷坚硬的地板坠落下去。 “砰！” 一声闷响，在骤然停下的音乐声中，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时间仿佛凝固了。 孟美岐正面对着镜子调整角度，吴宣仪刚刚完成一个下腰动作起身，yamy在和旁边的段奥娟确认走位，杨超越正在擦汗……所有人的动作，都在听到那声闷响和看到那个轰然倒地的身影时，僵住了。 几秒钟死一般的寂静。 “百草——！！！” 吴宣仪第一个发出凄厉的尖叫，连滚爬爬地扑了过去。 “凌儿！”孟美岐脸色瞬间惨白，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也狠狠攥住了，她冲过去的脚步甚至有些踉跄。 “怎么回事！” “百草！” “快！叫救护车！！” 练习室瞬间乱成一团。离得最近的sunnee和傅菁已经蹲在杨凌身边，却不敢贸然移动她。杨凌毫无生气地侧躺在地板上，双眼紧闭，脸色是吓人的青白，嘴唇泛着紫绀，额头上迅速肿起了一个骇人的包，那是坠落时撞到的。 她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归于沉寂。 “没有意识了！” “呼吸！探一下呼吸！” “很弱……脉搏！脉搏怎么样！” “谁有急救知识！” 女孩们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带着哭腔。yamy强迫自己镇定，一边拨打急救电话，语速飞快地说明情况和地址，一边指挥：“别围太紧！保持空气流通！美岐，宣仪，看看她有没有外伤出血！” 孟美岐的手颤抖着，轻轻拨开杨凌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触碰她颈侧的脉搏。指尖下的跳动微弱而混乱，时快时慢，几乎难以捕捉。“脉搏……很差……”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吴宣仪跪在旁边，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杨凌毫无血色的手背上，她握着那只冰凉的手，不停地呼唤：“凌儿！萱萱！你醒醒！看看姐姐！求你了……” 杨超越站在人群外围，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眼睛瞪得极大，看着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仿佛随时会消失的身影，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医院里医生那句“急性心衰”、“恶性心律失常”、“后果不堪设想”。是她……是她们没有坚持！没有强行阻止她训练！没有早点把真相说出来！ 巨大的自责和恐惧像海啸般将她淹没，她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被旁边的赖美云和李紫婷死死扶住。 编舞老师和闻讯赶来的工作人员也慌了神，有人拿来急救毯盖在杨凌身上，有人跑去电梯口等待引导救护车。 等待救护车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练习室里弥漫着绝望的哭泣和压抑的喘息。女孩们围在杨凌身边，握着她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不停地和她说话，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渐渐流失的温度和生机。 杨凌安静地躺在那里，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生命还在顽强地、却岌岌可危地延续。 直到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穿着白大褂的急救人员提着担架和设备冲进来，专业的检查和紧急处理迅速展开，女孩们才被礼貌而坚定地请开一段距离。 她们看着急救人员给杨凌戴上氧气面罩，连接监护仪，屏幕上那紊乱的心电波形和过低的血氧数值让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然后，杨凌被小心翼翼地固定在担架上，抬出了练习室，送上了闪烁着蓝红警示灯的救护车。 “家属！哪位是家属需要跟车！”急救人员喊道。 “我！” “我去！” 孟美岐和吴宣仪几乎同时上前，眼睛红肿，声音嘶哑。 “去一个就行！快！” 孟美岐看了吴宣仪一眼，不容置疑：“我去。宣仪，你留在这里，安抚大家，然后……联系公司，还有……”她顿了顿，声音艰涩，“通知婷宜姐和廷皓哥吧。瞒不住了。” 吴宣仪含泪点头。 孟美岐最后看了一眼被关上的救护车门，转身跳上了车。车门关闭，救护车拉响警笛，疾驰而去。 留下的女孩们站在公司大楼门口，望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久久无法动弹。阳光依旧刺眼，世界照常运转，但她们的世界，仿佛在刚才那“砰”的一声中，再次被撕裂了一个口子。 练习室里，那支未完的舞曲似乎还在空中隐隐回荡。 而那个刚刚还在其中努力跳跃的身影，此刻正躺在飞驰的救护车里，与死神进行着又一轮无声的赛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