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湮灭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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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交易。” 雷克舰长那三个字，如同从冰封的深渊中挤出，沉重而屈辱，却又带着绝境中唯一的、有毒的希望。通讯官颤抖着手指，将同意的信息发送给那个无形的“守护者”。 回应几乎在瞬间抵达，并非语言，而是一连串极其复杂的、直接注入“曙光号”导航核心的跃迁坐标和能量引导参数。这些参数精妙到匪夷所思，几乎榨干了飞船每一丝残存能源的潜能，规划出一条扭曲而险峻的、仿佛在刀锋上跳舞的逃生路径。 “参数已接收！但……这路径……”李炜导航官看着屏幕上那条疯狂的计算结果，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它需要我们的引擎进行超载脉冲，同时借助后方爆炸的冲击波和残骸带本身的引力扰动作为助推……这……这根本是自杀式跳跃！成功率……无法计算！” “执行！”雷克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留在原地是百分之百的死亡，搏一把，或许还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 几乎在同一时间，舰桥观测到，那支正在准备第二轮齐射的、被同化的第七舰队，其阵列侧翼突然发生了诡异的混乱！ 两艘巡洋舰像是突然发了疯，毫无征兆地调转炮口，对着旁边的友军舰船猛烈开火！虽然它们的攻击很快就被周围其他舰船的火力无情镇压、撕碎，但这突如其来的内乱，成功地在严密包围圈上撕开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口子，并极大地干扰了舰队整体的攻击节奏！ 是“守护者”！它以其无法理解的方式，兑现了它的承诺——虽然是以牺牲两艘已被它控制的棋子为代价！ “就是现在！跃迁引擎！超载启动！”雷克怒吼！ “曙光号”残破的舰体内，那本已濒临报废的跃迁引擎发出了垂死般的、撕裂般的哀嚎，强行汲取着反应堆最后一丝能量，甚至不惜烧毁自身线圈，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极不稳定的能量狂潮！ 飞船猛地一震，并非被击中，而是自身跃迁引擎超载引发的剧烈震动！舰体各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疲劳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 “敌方第二轮齐射！来了！”传感器官尖叫。 但就在那毁灭性的光雨即将淹没“曙光号”的瞬间，它的舰体被那狂暴而不稳定的跃迁能量场包裹，猛地变得模糊、扭曲—— ——然后，消失了。 并非优雅的滑入超空间，而是像一颗被弹弓射出的石子，以一种野蛮而惨烈的方式，被强行抛离了现实宇宙，沿着那条“守护者”提供的、险恶的路径，冲入了未知的维度间隙。 几乎在他们消失的同一刹那，第七舰队的炮火覆盖了他们原先所在的位置，将那片空域和大量的“银翼”残骸彻底化为乌有。 …… 剧烈的颠簸、撕裂感、以及仿佛灵魂被抽离的眩晕……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是几个世纪。 “曙光号”如同一个被巨浪吐出的溺水者，猛地从超空间中被“扔”回了正常宇宙。 砰！轰隆！ 剧烈的撞击声和爆炸声从舰体后方传来！跃迁引擎在完成任务的瞬间彻底爆炸，引发的连锁反应席卷了整个引擎舱和邻近区域！ “跃迁完成！引擎舱……彻底完了！”工程官的哭喊声在爆炸的余波中显得微弱而绝望。 “报告位置！报告损伤！”雷克强忍着呕吐感和眩晕，嘶哑地吼道。 “位置……未知星域……坐标偏离预定值……误差极大！”导航官李炜咳着血，艰难地解读着几乎黑屏的导航数据，“损伤……无法统计……结构完整性持续下降……能源反应堆被迫紧急停堆，我们……失去动力了……” “曙光号”如同一具真正的棺材，漂浮在寂静、陌生、没有任何熟悉星辰标志的黑暗虚空中。舰体内，最后的灯光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只剩下应急灯那微不足道的、血红色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死寂而麻木的脸。 他们活下来了。 但代价是什么 跃迁引擎彻底毁灭，意味着他们永远失去了超光速航行的能力，真正变成了宇宙中的漂流孤岛。 能源耗尽，意味着生命维持系统即将停止，寒冷和窒息将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而最大的代价…… 林恩面前的数据屏突然强制亮起，尽管主电源已经中断——是那个“守护者”的信号，它似乎能无视飞船的能量状态。 屏幕上没有文字，只有一份简洁的“账单”： “交易完成。‘基石’碎片数据副本已接收。鉴于你们的表现……附加赠品：你们当前的坐标已被我从第七舰队数据库中暂时抹除。珍惜这短暂的‘安全’吧。” 随后，信号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它拿到了它想要的。而所谓的“安全”，不过是延迟执行的死亡判决。 舰桥上一片死寂，只剩下应急灯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微弱电流声，以及从飞船深处传来的、不时发生的细小爆炸和金属断裂声。 绝望，如同冰冷的宇宙本身，彻底吞噬了所有人。 在这片死寂中，医疗区的布鲁斯医生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舰桥，他的脸色在红光下显得异常难看。 “舰长……”他的声音干涩而沉重，“我们对所有从引擎舱救回的人员，以及接触过‘银翼’……遗体的队员进行了二次深度扫描。”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难以启齿。 “结果……很不乐观。超过三分之一的人体内……都检测到了那种异常的、微弱的暗红色能量签名……虽然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并且……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增强。” 感染的阴影，从未离去，反而在他们最虚弱的时候，悄然蔓延。 内忧外患，弹尽粮绝，深陷未知绝境。 “曙光号”的航迹，似乎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 然而，就在这片彻底的黑暗与绝望中，林恩那台依靠备用电池运行的便携数据板，突然接收到一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来自飞船外部某个辅助传感器的信号。 那传感器似乎是在刚才剧烈的跃迁和爆炸中，偶然被激活并调整了角度，对准了这片陌生星域的一个方向。 信号传输回来的，是一副模糊扭曲、但依稀可辨的图像—— ——一颗孤独的、黯淡的红矮星栖息在视野中央。 而在它那微弱的光晕边缘，一颗似乎拥有大气层的、不起眼的岩质行星的剪影旁…… ……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极其微小、但规则得绝非自然的几何形空间站，或者卫星，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其风格，不同于联邦，不同于“吞噬者”，也不同于“银翼”。 是未知的文明还是…… 林恩的心脏，在那片死寂的绝望中，极其微弱地、挣扎着……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