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恶念与代价初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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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浸染着外门弟子居所区。 周淮独自一人坐在静室之中，门窗紧闭，将外界的喧嚣与月光一同隔绝。屋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火苗跳跃不定，将他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映照得愈发晦暗。 白日里讲法堂的那一幕，如同梦魇，在他脑海中反复上演。 孙浒那充满讥诮和恶意的脸庞，那刻薄如刀的话语，那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以及周围那些或嘲笑或漠然的眼神，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深深扎进他的心底，反复灼烧着他的尊严。 屈辱，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而林清瑶那清冷悦耳的解围之声，虽然让他感激，却也更深刻地反衬出他当时的狼狈与无助。在她面前，在所有人面前，他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凭什么 就因为他灵根劣等就因为他曾经是个杂役 一股炽烈的、近乎扭曲的怒意和怨恨，在他胸中翻腾、发酵。孙浒那张倨傲的脸，在他脑海中不断放大，带着令人作呕的嘲讽笑容。 “若他练功出点岔子就好了……” 这个在讲法堂外悄然滋生、阴暗而危险的念头，在此刻寂静的深夜，如同得到了养分的毒草，疯狂地滋长起来。 不再是模糊的期望，而是变成了一个清晰、具体、充满恶意的“幻想”！ 他要孙浒付出代价！ 周淮的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白日里那份隐忍和退缩被一种近乎偏执的狠厉所取代。他盘膝坐正，深吸一口气，努力排除脑海中其他杂念，将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念，所有的负面情绪，都集中起来。 他要在脑海中，“构建”一个场景，一个结果—— 孙浒，在修炼时，灵力运转失控，岔入歧脉，气息紊乱，遭受反噬！轻则修为受损，重则…… 这个过程，远比昨夜“幻想”聚气丹时要困难得多，也……阴暗得多。 “幻想”获取丹药，尚且带着一丝对修行的渴望和正当的需求。而此刻，他是在主动地、有意识地“诅咒”他人，是在释放内心最阴暗的恶意。 他感到一种无形的滞涩和阻力，仿佛冥冥中有某种规则在排斥着这种负面的“念想”。精神力的消耗也远比昨夜剧烈，如同在泥沼中跋涉，每“推动”一分那个恶念的成形，都感到眉心刺痛，神识如同被撕裂。 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似乎有黑芒闪过，耳边仿佛响起了细微的、充满诱惑又带着警告的低语。 但他没有停止。 孙浒的嘲讽，众人的目光，积压已久的屈辱和不甘……所有这些情绪化作了燃料，支撑着他将这危险的“幻想”进行下去。 他“看到”孙浒在静室中盘坐，周身灵力光芒剧烈波动，忽明忽灭；“听到”他因为灵力失控而发出的闷哼；“感受到”他气息骤然萎靡，脸上露出痛苦和惊骇的神色…… 这个“幻想”无比清晰，无比真实，带着他强烈的恨意和期盼。 终于，当那“孙浒练功岔气”的场景在他脑海中彻底稳固下来的瞬间，周淮感到浑身一轻，仿佛某种无形的力量被释放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股远超以往的、剧烈的疲惫感和空虚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他眼前猛地一黑，差点直接栽倒在地。 眉心处的刺痛变成了持续不断的钝痛，仿佛有根无形的锥子在不断凿击着他的神魂。他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得吓人。 这一次的消耗，太大了。 他甚至没有力气回到床上，就这么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睡梦中也不得安宁，尽是光怪陆离的碎片和孙浒扭曲的脸庞。 …… 次日清晨。 周淮是被一阵隐约的喧哗声吵醒的。他揉着依旧胀痛的太阳穴，推开院门。 外面，几个相熟的外门弟子正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脸上带着惊讶和些许幸灾乐祸。 “听说了吗孙浒师兄昨夜练功出了岔子！” “真的假的他可是炼气六层，怎么会……” “千真万确！据说灵力岔入经脉，伤了些根基，一大早就被人看到脸色惨白地去丹堂求药了，看样子没有十天半月调养不好。” “啧啧，真是没想到……他平日里不是挺嚣张的吗这下可好……” 议论声清晰地传入周淮耳中。 成了！ 周淮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报复快感和巨大惊悚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 他成功了！他的“念想”，再次应验了！而且这次，是直接作用于他人，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孙浒，那个昨日还在讲法堂肆意羞辱他的人，今日便付出了代价！ 一股阴暗的、扭曲的喜悦，如同毒液般在他心底蔓延开来。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然而，这喜悦仅仅持续了不到三息。 毫无征兆地，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头颅劈开的头痛，猛地袭来！ “呃啊——！” 周淮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猛地伸手抱住了头，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下去。那痛楚并非来自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尖锐！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硬生生从他脑海中撕扯掉了什么东西！ 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几息之后，痛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周淮浑身被冷汗浸透，虚脱般地靠在门框上，大口喘息着，眼神中还残留着未散的痛苦和……茫然。 就在刚才那阵剧痛过后，他惊恐地发现—— 他忘了！ 他忘了母亲常用的那味药草的名字！ 那不是普通的遗忘，而是那段关于药草名称的、非常具体而清晰的记忆，仿佛被一块无形的橡皮，从他脑海中彻底擦去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概念——母亲曾用一种草药为他疗伤，那草药有着特殊的香气，但他无论如何努力回想，都想不起那草药叫什么名字！甚至连那香气具体是怎样的，都变得朦胧不清！ 那段记忆，变得支离破碎，失去了关键的核心！ 怎么会这样！ 周淮脸色煞白，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比孙浒练功岔气的消息更让他感到恐惧！ 他猛地直起身，冲回静室，关紧房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内视自身。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识海。那是一片混沌的空间，悬浮着一些或明或暗、如同琉璃般的光团，那代表着他过往的记忆。 而此刻，其中一块原本散发着温暖、熟悉光芒的琉璃碎片——那块代表着“母亲与那味药草”的记忆，变得暗淡无光！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虽然尚未彻底碎裂，但光芒已几乎熄灭！ 代价……竟然是记忆！ 使用这“念想”之力，尤其是用于负面意图时，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他珍贵的记忆！ 周淮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冷。 他用一段关于母亲的、温暖而珍贵的记忆，换取了对孙浒的一次微不足道的报复 这代价……太沉重了！沉重到他无法承受！ 狂喜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和后怕。 若下次代价是关乎修行关键的记忆呢若是关乎林清瑶的记忆呢若是……关乎他自己是谁的记忆呢 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仿佛上面沾满了洗不掉的污秽。 这力量，究竟是什么魔鬼的恩赐 他得到了报复的快感，验证了能力的强大。 可他却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滑向一个更加黑暗、更加可怕的深渊。 代价，竟是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