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无声的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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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娃子落水事件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靠山村漾开了短暂的涟漪后，很快又恢复了表面的宁静。村民们只当是孩子顽皮遇上了水鬼（或者河神发怒），叮嘱自家娃子远离河水后，便又将注意力放回了田里的庄稼和锅里的米粮上。 只有阿禾知道，那绝非意外。 自那日后，她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警觉。她不再仅仅满足于被动地侦察和防御，开始尝试更主动地“清扫”。她利用自己对山林和水源的熟悉，以及那日益敏锐的对邪气的感应，像最耐心的猎人，搜寻着那些可能潜伏在村子周围的、不起眼的威胁。 她在村外废弃的枯井边，发现过一小片干涸的黏液；在夜间巡逻（她开始自发地、悄无声息地在村子外围巡视）时，于祠堂后的老槐树阴影里，感受到过一丝残留的阴冷。这些痕迹都极其微弱，转瞬即逝，仿佛只是那些东西不经意间留下的“脚印”，但它们的存在，证实了阿禾的猜测——村子，已经被无形的敌人悄无声息地包围、渗透了。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敌人隐藏在阴影里，利用山林、水流甚至黑暗作为掩护，而能察觉到它们、并与之对抗的，目前只有她一个人。 压力如山，但阿禾没有退缩。她将这种压力转化为了更刻苦的训练和更缜密的思考。她开始有意识地利用环境制造陷阱——不是那种能捕获大型野兽的，而是更精巧的，比如利用特殊气味的草药布置警戒圈，或者利用绳结和铃铛设置简易的报警装置。她甚至尝试着，将敖渊留下的那几片普通龙鳞（不是那三片赤金本源鳞片）磨成极其细微的粉末，混合在某些她认为关键的警戒点上，期望那微弱的龙息能对低等邪祟产生一些驱散或警示作用。 效果如何，她不得而知，但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利用手头资源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日子在这种高度紧绷的状态下一天天过去。阿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精干、沉静。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只知嬉笑玩闹的小丫头，眉宇间多了一份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和锐利。村民们只觉得阿禾长大了，懂事了，却不知这成长的代价是何等的沉重。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浓云遮蔽了星月，山林间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阿禾如同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村子东头，靠近那片沼泽方向的树林边缘。这里是邪气最常出现的区域，也是她重点布防和监视的地方。 她靠在一棵大树的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一双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警惕地扫视着前方被浓重夜色吞噬的沼泽方向。怀里，那三片赤金鳞片传来恒定的温热，是她在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的慰藉和底气。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枭偶尔发出一两声凄厉的啼叫，更添了几分阴森。 就在阿禾以为今夜又会像之前许多个夜晚一样平静（或者说，压抑）地过去时，怀里的鳞片，毫无预兆地，骤然变得滚烫！ 不是平日那种温润的暖意，而是一种近乎灼烧的、带着强烈警示意味的炽热！ 阿禾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同时，她感觉到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郁、都要阴冷、带着实质般恶意的邪气，正从沼泽深处，如同苏醒的巨兽般，缓缓升起，并且……朝着村子的方向，弥漫过来！ 是那个傀将！它终于动了！ 阿禾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了！她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让自己因为那恐怖的威压而惊叫出声。她能感觉到，那股邪气充满了不耐烦和一种……被长期压抑后的暴戾。它不再满足于潜伏和试探，它要亲自出手了！ 怎么办！ 召唤敖渊吗！ 现在的情况，绝对算得上是“无法化解之危”！以这傀将的力量，一旦它进入村子，后果不堪设想！ 阿禾的手已经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怀里的鳞片，那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她的掌心，也灼烧着她的理智。 呼唤他！ 立刻呼唤他！ 这个念头如同魔音，在她脑海里疯狂叫嚣。 然而，就在她凝聚意念，即将不顾一切地发出呼唤的最后一刻，另一个画面猛地闯入她的脑海——那是敖渊翱翔九天时，那庞大而威严的金色龙躯，那属于九天之上的、与她所处的凡尘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回去了。 他正在属于他的战场上。 她真的要因为这里的危机，就把他从可能同样重要、甚至更加凶险的局势中，硬生生地拉扯回来吗 而且……这傀将虽然强大，但它的目标，真的是村子吗还是……依旧在寻找敖渊的线索如果敖渊此刻出现，会不会正中了某种更深层的圈套 这些念头如同冰冷的泉水，浇熄了她脑海中那冲动呼唤的火焰。 她不能……至少，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动用这最后的底牌。 她死死盯着沼泽方向那如同实质般蔓延过来的黑暗邪气，感受着怀中鳞片那越来越炽热的警告，心脏狂跳，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后背。 必须做点什么！ 必须阻止它！或者……至少拖延它！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她被恐惧和决心交织的脑海中，迅速成形。 她猛地从树后窜出，不是朝着村子逃跑，而是朝着与村子相反的方向——那片她之前发现水瘴傀探查的、藏着山洞的深林，拔足狂奔！ 同时，她一边跑，一边刻意地、将自己怀中那因为傀将靠近而被动激发的、属于敖渊本源龙鳞的气息，不再加以任何掩饰，如同黑夜中的烽火般，朝着那片深林的方向，全力“释放”出去！ 她在赌！ 赌这傀将对敖渊气息的执着！ 赌它会优先选择追踪这“明显”的龙气来源，而不是先去袭击看似毫无防备的村子！ 她在用自己，作为诱饵！ “来啊！你不是在找他吗！”阿禾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朝着那片充满了回忆的深林，亡命奔去，“我带你去找！” 她的身影，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那片更加浓稠、更加危险的黑暗之中。 而她身后，那来自沼泽的、庞大而阴冷的邪气，在微微一顿之后，果然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放弃了原本朝向村子的路径，带着一股被戏弄和发现目标的狂怒，调转方向，朝着阿禾逃离的、龙气“指引”的方向，轰然追去！ 无声的硝烟，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而赌注，是阿禾的生命，和整个村子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