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雨后青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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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落霞村仿佛真的被那夜的金光洗涤过一般，连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笼罩在村子上空的压抑阴云一扫而空，村民们脸上又有了笑容，田间地头的劳作也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关于龙君挥手间荡平邪祟巢穴的传说，更是被添油加醋地传遍了十里八乡，敖渊在村民心中的地位已然与真正的神明无异。 阿禾也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不用再竖着耳朵听动静，不用再担心一睁眼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脸上时，她甚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伸着懒腰走出屋子，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青草芬芳的空气，只觉得浑身舒坦。目光习惯性地先投向院中——敖渊依旧在那里，负手而立，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晨光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少了些许夜的清冷，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真实感 “早啊，敖渊！”阿禾心情很好地打招呼，声音都比往日清脆了几分。 敖渊微微侧首，算是回应。 阿禾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开始忙活。她先给鸡喂了食，看着那只失而复得的芦花鸡精神抖擞地抢食，忍不住蹲下来戳了戳它肥嘟嘟的屁股：“算你命大，没被做成叫花鸡！” 芦花鸡不满地“咕咕”两声，扑棱着翅膀跑开了。 阿禾哈哈一笑，站起身，目光落在墙角那几棵刚冒出头、嫩生生的青笋上。这是前几天雨后冒出来的，一直没顾得上吃。 “嘿！今天有口福了！”她眼睛一亮，拿起小锄头就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棵最肥嫩的青笋挖了出来，抖掉根部的泥土。 她捧着水灵灵的青笋，献宝似的跑到敖渊面前：“你看！雨后青笋，最是鲜甜了！中午我们吃笋子炒肉片好不好虽然肉不多，但肯定香！” 敖渊的目光从山峦移到她手中沾着露水的青笋上，又移到她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那蓬勃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生机，与这雨后清晨的宁静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随你。”他淡淡道。 得到（勉强算是）肯定的答复，阿禾更高兴了，哼着不成调的歌，开始麻利地处理青笋。剥去带泥的外壳，露出里面如玉般莹润的笋肉，切成薄片，用清水浸泡着。 她一边忙活，一边絮絮叨叨：“这笋子啊，就得吃个鲜劲儿，放久了就老了……可惜没有腊肉，不然用腊肉炒，那才叫一个香！对了，还可以用笋衣烧汤，味道也鲜得很……” 敖渊静立一旁，听着她充满生活气息的唠叨，看着她在灶房和院子间穿梭忙碌的身影。阳光渐渐升高，将她额角细密的汗珠照得亮晶晶的。 他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何这些琐碎至极的事情，能让她如此投入和快乐。一颗笋，一碗粥，便能让她眉眼弯弯，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这与他漫长生命中追求的力量、法则、秩序，截然不同。 阿禾准备好食材，擦了擦手，见敖渊还站在那里，便搬了个小马扎坐到屋檐下，开始择野菜。她看着敖渊完美的侧影，忽然想起一事。 “敖渊，”她歪着头问，“你们龙族……是不是都住在很深很深的水底啊就像话本里写的，水晶宫，夜明珠，还有好多虾兵蟹将” 敖渊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想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并非所有龙族皆居于水底。龙域广袤，各有其疆。” “龙域”阿禾来了兴趣，“很大吗比我们落霞山还大是不是到处都是云雾，飘在天上” “嗯。”敖渊给了个模糊的回应，显然不想多谈龙族内部的事情。 阿禾也不气馁，继续发挥想象力：“那你们平时都做什么是不是整天腾云驾雾，巡视四海或者……躺在堆满宝石的宫殿里睡觉”她实在想不出神仙除了这些还能干嘛。 “修行，司职。”依旧是言简意赅的回答。 “听着就好无聊……”阿禾小声嘀咕，手里麻利地择着野菜，“还是我们凡人有趣，虽然日子清苦，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见不完的人……” 她说着，拿起一根嫩绿的野菜，举到眼前看了看，忽然福至心灵，转头对敖渊笑道：“不过我觉得，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敖渊微微一怔，看向她。 “就是……站在这里，看着山，看着云，看着我做饭啊！”阿禾笑得眉眼弯弯，“比你说的那些修行啊司职啊，听起来有人气儿多了！” 有人气儿 敖渊看着她在阳光下灿烂的笑容，那笑容纯粹而温暖，不掺杂任何敬畏与算计，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挺好”。他万年不变的心湖，似乎又被这毫无道理的言语，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移开目光，重新望向远山，没有回应。 阿禾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我们这儿的集市！虽然比不上龙域，但真的可热闹了！还有啊，秋天的时候，山上的野果子都熟了，红的黄的紫的，漫山遍野都是，可好看了……” 她描绘着平凡人间的四季轮回，琐碎日常，声音轻快得像是在唱歌。 敖渊沉默地听着，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远山的青翠，也倒映着屋檐下那个一边忙碌、一边为他编织着一个鲜活世界的少女身影。 灶房里，米粥的香气渐渐弥漫出来，混合着青笋的清新气息。 雨后初晴，小院安宁，炊烟袅袅。 那些关于邪祟、关于厮杀的阴影，似乎暂时被这人间最寻常的烟火气，驱散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阿禾将择好的野菜放进盆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对着敖渊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很快就能吃饭啦！” 阳光正好，落在她带着汗珠的鼻尖上，闪闪发光。 而敖渊，破天荒地没有觉得这喧闹与琐碎是一种打扰。他只是觉得，这雨后的小院，似乎比龙域那些永恒的辉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