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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章二年八月，上官皇后诞下一子，赐名楚治，随后帝下诏宴五品以上官员，赐帛有差，仍赐天下是日生者粟。 虽说不大办，但这个孩子可谓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说一句普天同庆也不为过。 毕竟楚治是楚熠辰当上皇帝后的第一个孩子，同时也是皇后生的嫡子。 楚熠辰刚沉浸在喜得麒麟儿的喜悦中，各个府衙又传回了最新的消息，说是时下许多灾民想要冲关离开。 官兵们已经分别遣返了不少拖家带口的农户了，长此以往，恐生变故。 楚熠辰询问朝中臣，朝廷的赈灾粮不是都按时发放了吗为什么老百姓还纷纷想往外逃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担心赈灾的官员借着赈灾之名暗中中饱私囊，没有救济到位。 为此，他选了一个日子微巡出访，了解当下民间疾苦，此行还特意将叶倾城带上， 临行前，他们两人都换上了便装，楚熠辰的是一身世家贵公子的装扮，叶倾城的则是穿着一身胡服，异常俊美不凡。 同行的人除了楚辞、赵盼儿，以及几个乔装的护卫外，再无其余随从。 楚熠辰和叶倾城同乘一辆马车驶出了皇城，当马车经过盛京街道时，他们这才意识到昔日繁华的都市如今竟也变得如此萧条。 街道两边的商贩数量都变少了，更何况是出来采买的行人。 往日城里的马车想要顺利出城，少说也得两刻钟，可现在却是一路畅通无阻，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城门口。 “想不到曾经热闹非凡的京城如今竟变得如此萧条！”楚熠辰一脸沉重地说道。 叶倾城轻声的安慰道：“如今关中地区大旱，天气又炎热，每天赶集的人自然也越来越少了。” “听闻盛京城各个坊市都开始争抢水源了，也不知京兆府的人如何妥善处理这些纷争了。” 楚熠辰对此事也早有耳闻，并安排陈钰出面处理这些问题，只是这些都不是长久之计啊。 “陈钰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 一行人离开了盛京城，直奔京郊城外，途中正好经过了叶影汤居。 以前这里门庭若市，日进斗金，可现在却门可罗雀，惨淡经营。 离这里不远处建起的一栋栋客栈，经营情况也同样如此。 楚熠辰不禁回想起了当年他们父子四人曾经在叶影汤居相聚的情形。 也不知是为何，自从那一次以后，楚熠辰便没有再来过此地。 往事历历在目，可惜有些人终究是不在了。 楚熠辰不禁抬头望了一眼上苍，难道这场天灾真的是上苍对他的惩罚吗 片刻后，他开口询问道：“倾城，如今你叶影汤居的生意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不知其他方面又如何呢” “自然是都受到了影响的！”叶倾城微微侧过头没有和楚熠辰正面相对，她继续说道：“刚在来的路上，您也瞧见了，城里都成了那般光景了！” “我最大的营收便是叶影汤居，接下来就是那三家铺子了！” 叶倾城目前的产业当然不只是这几样了，她在盛京还有几百套铺面，几十套房产。 除此以外，她还让人在各个地区扩展了商业版图，比如她重点开发的两个地方便是安州和益州，因为她的两个儿子的封地便是安州和益州。 但是这些都是她暗中命人布局的，算是给自己和两个儿子谋求后路吧。 楚熠辰只是微微地抬眼看了她一下，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此时他内心暗自在想：“我的皇后和贵妃都不简单啊！” 楚熠辰和叶倾城花了几天时间走访了好多个村落，叶倾城梦中的场景照进了现实。 村落里遍地干涸，河流枯竭，土地开裂严重，庄稼全部都旱死了。 有一些年长的老人们经常聚在外面跪地祈求上苍降下甘霖。 “求求老天爷下雨吧！” “再不下雨，我们全家都得饿死了！” 正当村民们集体跪地祈求老天爷下雨时，里正带着一个官差过来，差大声喊道：“都先别跪了！” “各家先派代表过去领取今日的救济粮吧！” 这时有老人抱怨道：“光有救济粮，有何用啊！” “我们都许久未进一滴水了！” “我们要喝水，要喝水！” 那个官差满脸不耐烦的回道：“我们也没水喝！别说是我们了，就连盛京的官老爷们也缺水喝呢！” “行了，反正救济粮到了，你们爱领不领！” 里正当下急眼了，连忙安抚道：“差大哥，莫急啊！我这叫让他们派人过去领取啊！” 楚熠辰看到那个官差态度如此恶劣后，当场就要冲过去教训他，却被叶倾城给拦下来了。 “陛下，这个官差应该是负责跑附近这些村落的！” “我想他这些时间以来，应该也是听进了不少人的抱怨声音，这才有如此表现！” “而且，他刚才并未对人动手，可见他并不是一个为非作歹的人！” “眼下正是矛盾频发的时间点，万事不可强求尽善尽美！” 楚熠辰听了叶倾城的话后，这才收起了那份想打人的冲动，他微微一笑说道：“果然还是倾城心思缜密啊！” “如此看来，光靠着每日发放救济粮，也是行不通的！” “如今是惜水如金，寻找水源才是唯一的出路！” 这些天里，楚熠辰还了解到，有些村民无意中挖到了泉眼，暂时解决了村里用水的问题。 但此事又衍生出了新的问题，因为其他村的人得知这个消息后，立马纷纷前来抢水源了。 这个山本来就是属于公家的，那就是大家所有，凭什么只属于你一村 可先发现泉眼的村子不乐意了，明明就是他们先发现，又是他们挖出来的水源啊，凭什么要拿出来共享呢 于是，为了争水源，这附近都差点演变成村民械斗了，还好官差们及时出现制止了。 但因为长久以来各个村落以及山头的“约定成俗”的规定，那就是靠近你村这一面的属于你村的山头，另一面则属于别村的山头。 此次发现并挖出泉水的正是张家村，而泉水刚好是靠近张家村这一面的山头。 张家村对面的山头是赵家村，他们两村一直以来都“划山而居”，也就是以中心为界限，两边互不干扰。 张家村人进山砍柴、打猎、放牛等，都不过去赵家村那山头，赵家村人也同样不过来这头。 当然了，这座大山之下肯定不只这两个村子，姑且先分为东西南北四面吧。 事情起因是，张家村村民在他们这边的山头发现了泉眼，于是召集全村的人一起上山挖泉。 本来大家好不容易有一口新鲜又干净的泉水喝，理应开心才对，结果不知怎么的，这个消息传到了对面的赵家村。 赵家村就派人过来抢水源，因为泉水是张家村人发现和挖出来的，他们自知理亏，便把这个消息同时告知了其他两个村。 如此一来，东西南北四面的村落纷纷聚拢过来吵着要水喝，几番纠缠下，事态差一点就升级成村民为了水源而发生械斗了。 这种为抢水源而发生大规模械斗的事件，古往今来屡见不鲜。 有时候官差派人过来都不一定能阻止，甚至还会因为官差的态度问题而升级为民变。 这不，最近的府衙派人前来制止后，村民们依然不肯放下手中的“武器”，所谓“武器”皆是干农活用的，亦或是长棍子等。 楚熠辰此刻早已心急如焚，他恨不得马上站出来自报身份，试图阻止村民们继续争斗。 叶倾城却显得更加冷静，因为她知道“饿了好久”的灾民，有时候甚至连人都不是了，想瞬间让他们恢复理智是不现实的。 楚熠辰此时上前不一定能起到缓和作用，而且还有可能遇上不定因素。 叶倾城小声求证：“陛下，这里的山头可都是归属公家的” 楚熠辰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山泽陂湖，物产所植，所有利润，与众共之。其有占固者，丈六十。” 叶倾城这才笑着说道：“那就对了，也就是说，这座山上的物产，是归属公家的，是公众的，不能私自占有、专有！” “而泉眼便是这座山的共有物产，不能单独归为单一村落专有！” “若是私自占有，丈六十！” 楚熠辰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可如此一来，对张家村就太公平了。 “可泉眼毕竟是张家村发现并挖出来的啊！” “如今却让他们拿出来分享，他们又岂能心服口服” “所以，您要做好两手准备！”叶倾城伸出两根手指头，接着说道：“第一，你让楚辞拿着雍州府的令牌上去和他们交涉！” “就说是今上新颁布的敕令，鼓励关中各地村民上山寻找泉眼，凡寻找到泉眼者，奖励一石粮食，同时优先享用水源！” “若村民一同帮忙开挖泉眼的，每户可奖励十斤粮食，同样可以优先享用水源！” “不帮忙挖的村民没得奖励，同样也没有优先享用水源的权利！” 楚熠辰在一旁静静的等待她接下来说的话，暂时不发表任何意见。 叶倾城分析道：“有了奖励后，发现泉眼的村民和一同开挖的村民都会认为得到了应得的！” “那么，接下来，便是再次重点强调我大乾的律法！” “泉眼便是这座山的共有物产，不能单独归为单一村落专有！” “有了这条律法，其他村民便自认为有了倚仗，便不会再继续闹事！” “而张家村人若是再敢独占泉眼，那么成年者必遭杖刑！” “如此一来，再继续闹事，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楚熠辰听明白了叶倾城的意思，其实就是对张家村人先扬后抑，对其他村民先抑后扬。 对于张家村人来说，发现了泉眼并组织开挖，他们想当然认为这便是独属于他们的。 可如今，皇帝敕令来了，发现和组织开挖泉眼都得到了丰厚的奖励，还得到了泉眼的优先享用权利。 所谓优先，这里也应该定了一个界限，那便是每户先打得一桶水，其他村的村民则按顺序后排。 张家村人得到了粮食奖励和水源的奖励后，自然就不会再闹事了。 那么接下来便是重申律法，山中泉眼归公家所有，是公众物产，不准许私自占有、专用。 其他村的村民听到律法条例有利于他们时，自然也不会再闹事了。 而此时，若是张家村人再想闹事，恐怕也得掂量着双重打击啊。 楚熠辰连连点头称赞此法可行，不过他再次强调：“不过，此法还得靠当地的官差和里正共同协助完成才行！” “倾城，你刚刚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是不是代表你还有话没说完啊” 叶倾城不禁嫣然一笑，继续说道：“不错！” “第二，你派人回去补齐相关敕令手续！” “届时，这套法子便可以顺利在关中施行了！” 楚熠辰露出极为赞赏的笑容，此法目前暂时在关中施行，主要目的还是解决当下旱情。 而且，叶倾城的提议是皇帝敕令，而不是朝廷政令。 皇帝敕令当下就是最快的应急令，待灾年过后，朝廷便可颁布更加完善的政令了。 “好，就依你所言！”楚熠辰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后，便迅速下达了命令。 “楚辞，你速去与当地的官差对接！” 楚熠辰不知何时掏出了一轴黄纸，洋洋洒洒的书写内容后，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又掏出了自己的印鉴盖了上去。 “周子昂，你速速京，传达朕的敕令！” 楚辞和周子昂分别行动，楚熠辰和叶倾城也带着帽子低调的跟在楚辞等人的身后。 经过一番友好交流后，这里当然不是指楚辞等几个凶神恶煞的人用气势逼退了众人啦，村民们终于纷纷安静下来了。 叶倾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果然霸道才是真理啊！” 楚熠辰不禁笑道：“我们就这几个人，光凭雍州府官差令牌是没有足够威慑力的！” “楚辞他们这些人可都是身经百战的常胜将军，他们身上自带着杀气！” “村民们见到他们后自然就不敢再耍横了！” 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后，楚辞终于可以一本正经的宣布“皇帝新的敕令”了。 果不其然，张家村的村民听说不但可以优先享用泉眼，还可以每户得到十斤粮食时，全部都高兴坏了。 不过，他们当中有人不太高兴，因为不参与开挖的村民得不到任何奖励。 而最先发现泉眼的村民一共有三个，他们正为此事争论呢。 他们都纷纷争着抢着说是自己最先发现泉眼的。 楚辞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种根本就不足挂齿，他当即问道：“你们三个是不是发现泉眼后，一起通知村民上山开挖的” 那三个村民异口同声的回应道：“是！” 紧接着，他们开始面面相觑，刚要来新的一轮争辩时，楚辞接着问道：“那谁回去通知的里正和村民” 这时，有一个人迅速跳出来举手道：“是我回去通知里正和村民的！” 里正和其他村民也纷纷作证，是他回来通知大家伙的。 又有一个人发现事情不妙，连忙补充道：“是我、负责留下来守在这里，不让别人靠近的！” 最后那个村民急忙辩解道：“明明就是我第一个发现的泉眼，然后才让你回去通知里正的！” “还有你，我是去查看附近还有没有其它的水源，才让你守在这里的！” 听到此人说的话后，那两人的神色瞬间变得十分难堪了。 楚辞大声喊道：“行了，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就是你先发现了泉眼，你负责回去通知了里正和村民，而你负责守在泉眼旁边！” 三人听后纷纷自觉的点了点头，不再进行其他的争辩。 “那么这个一石的粮食奖励就应该由你们三个人平分！” 原本最先发现的村民不服，可楚辞继续说道：“若是没有人守在这里，若是没有人回去通知里正！” “你敢保证，这泉眼还是你们先发现并开挖的吗” 那个人听后瞬间闭上了嘴巴，因为他心知肚明，如今是灾年，过往的约定成俗的划山而居等等皆有变数。 稳住了张家村的人，接下来便是抬出了大乾的律法，应该说是历朝历代对于山林湖泊等管理律法都大同小异。 给了张家村人奖励过后，那便是用律法敲打他们，让他们知道泉眼是不能独自占有的。 其他村的村民听后自然也不再闹事了，况且泉眼是人家先发现并开挖出来的，他们也不好再争什么奖励了，能一起共享水源就是不错的结果了。 此事算是比较完美的解决问题了，楚辞还特别交待四个村的里正，让他们一定要和平共处，共度难关。 几天过后，皇帝的敕令顺利下达，关中各地的村民们纷纷主动前去寻找水源。 还真别说，有好几个地方真的挖出了泉水，总算是暂时解决了一阵子水源的问题。 加上楚熠辰微服出访，发现了底层官员不少弊端，并及时进行纠正。 对有能力有德行的官员进行提拔和奖赏，对那些不认真办事的官员进行敲打，同时撤掉包藏祸心的官员。 如此一来，天灾不可避免，但依然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人祸。 关中老百姓的民怨终于逐渐降低了，楚熠辰总算是达成了此次微服出访的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