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等待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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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标书被送入招标委员会的那一刻，仿佛按下了某个无形的开关，将之前数月高强度、快节奏的紧张工作，骤然切换成了一种近乎凝滞的等待模式。然而，这种表面的平静之下，涌动着的是更为磨人的焦灼和不确定性。 景盛集团设计部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往日里键盘敲击声、激烈讨论声不绝于耳的办公区，如今安静了许多，但那种安静并非松弛，而是一种绷紧了弦的寂静。同事们依旧伏案工作，处理着其他日常项目，但眼神偶尔会飘向办公室门口，或者不自觉地频繁刷新着邮箱页面，仿佛期待下一秒就能收到来自招标委员会的消息。茶水间里的闲聊，也总是不由自主地绕回到文化广场项目上，各种小道消息和猜测在空气中悄悄传递，更添了几分人心浮动。 李雨桐是其中最为忐忑的一个。这是她职业生涯中第一次亲身参与到如此高规格、高关注度的项目竞标中，而且，她提出的“记忆走廊”概念成为了方案的核心灵魂。这份沉甸甸的参与感，让她无法像对待普通工作那样淡然处之。 她几乎无法集中精力处理其他事务，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方案里的每一个细节，一会儿觉得某个节点处理得足够巧妙，一会儿又担心某个技术实现是否会被专家质疑。她会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查看是否有未知号码的来电，或者反复点开邮箱，确认没有新邮件又被归入了垃圾箱。夜晚躺在床上，那些关于评审、关于竞争对手、关于可能出现的各种结果的思绪，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旋转，让她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她甚至开始不由自主地关注起振宇地产和华建集团的动向，任何关于它们的零星消息都能让她心跳加速，暗自揣测对方方案的优劣。这种无处不在的、悬而未决的感觉，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包裹，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与团队整体的焦灼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张景琛那异乎寻常的平静。 他依旧每天准时出现在集团总部，西装革履，一丝不苟。行程排得满满当当，听汇报、开决策会、会见重要客户，处理各项集团事务，效率高得惊人，仿佛文化广场项目只是他日常工作中普通的一环，并未掀起任何波澜。他甚至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抽空去参观了一个新开的当代艺术展，神态悠闲，举止从容，被偶尔遇到的业内人士看在眼里，私下议论这张景琛果然沉得住气。 他的这种平静，并非故作姿态，而是源于一种根植于强大实力和清晰判断的内在定力。他对自己团队的方案有信心，对市场竞争的规则了然于胸，更明白焦虑和等待改变不了任何结果。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像一块巨大的磐石，无形中镇住了集团内部可能蔓延的慌乱情绪。高管们看到他如此镇定，心下也稍安；设计团队的成员见到老板这般气度，那躁动不安的心也仿佛找到了锚点，渐渐沉淀下来。 李雨桐自然也感受到了这种来自顶层的镇定气场。她看到张景琛依旧每天准时回到别墅，用餐时神态如常，偶尔还会问起她一些与其他工作相关的琐事，只字不提正在等待的评审结果。他那份不受外界干扰的专注和冷静，像一阵清风吹散了些许笼罩在她心头的迷雾，让她意识到，或许自己真的太过紧张了。 这天晚上，晚餐的气氛比前几日稍显轻松。李雨桐做了几道清淡的菜，张景琛吃得比平时慢些。餐厅里只开了几盏暖黄的壁灯，光线柔和，将连日来的紧绷感稀释了不少。 李雨桐小口喝着汤，心里还在不受控制地想着评审的事情，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 忽然，对面传来张景琛平静无波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这几天，没休息好” 李雨桐猛地回神，抬起头，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那目光深邃，却并不锐利，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她有些窘迫，下意识想否认，但在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注视下，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有点……担心项目。” 张景琛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动作不疾不徐。他的视线掠过她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青色，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缓缓说道： “尽人事，听天命。” 李雨桐怔怔地看着他。 “这个方案，”他继续道，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从概念到细节，我们都已经做到了能力范围内的最好。设计团队尽了全力，你也尽了全力。”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也没有空泛的安慰，只是在陈述一个他认定的事实。 “既然已经付出了最大的努力，那么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声音沉稳有力，“至少，我们可以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这四个字，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李雨桐心中那扇被焦虑和忐忑紧紧锁住的门。是啊，她回想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废寝忘食地查阅资料，一次次往返项目地块实地调研，顶着压力和质疑提出构想，与团队一起反复打磨方案……她已经将自己能做的、该做的，都做到了极致。她确实，已经尽力了。 至于结果，那确实不是她能掌控的。正如他所说，尽人事，听天命。 一股奇异的释然感，伴随着他这句简单却充满力量的话语，缓缓流淌过她的心田，将那紧绷了多日的神经，一寸寸地抚平、放松。她感觉胸口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大石头，似乎瞬间轻了许多。 她望着他，灯光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比平日里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可靠。她轻轻吸了一口气，一直微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眼中重新焕发出清亮的光彩。 “我明白了，张总。”她轻声回应，语气里带着一种卸下重负后的平静和坚定，“谢谢您。” 这顿晚餐的后半段，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李雨桐不再食不知味，虽然等待的结果依旧未知，但她的心态已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不再被焦灼的情绪所绑架，而是开始学着像他一样，用一种更平和、更积极的心态，去面对接下来的等待，以及未来可能到来的任何结果。这份由他给予的定力和智慧，让她在职业生涯这次重要的历练中，又悄然成长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