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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罗迎着太子妃的目光，神色平静如水。 她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妾身林氏，恭迎太子妃娘娘。娘娘仁德，心系孤苦，实乃万民之福。” 礼数周全，言语恭敬，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太子妃王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猎户女，倒是沉得住气。 “平身吧。”她淡淡道，“这些孩子……林娘子可能安置” 青罗起身，目光扫过那一长列衣衫褴褛的孩子。 晨光下，那些孩子或怯怯低头，或茫然四顾，有跛脚的，有面黄肌瘦的，还有几个明显在咳嗽。 “既是娘娘带来的孩子，青蕴堂自当尽力。”她声音清朗，转向张管事，“张管事，请医官为孩子们诊视，病患先行隔离，康健者登记造册。” “是！”张管事早有准备，立刻带着两位医官上前。 太子妃微微一怔——这般井然有序，倒像早有准备 她正想着，青罗又开口了：“娘娘仁德，不仅带来这些孩子，还捐赠五千两善款。妾身有一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太子妃挑眉。 “青蕴堂本是永王府与靖远侯府为天下孤儿所设，不敢专美。”青罗语气诚恳， “今日娘娘带来这许多孩子，又捐此巨款，实乃大善。妾身想，不如在青蕴堂内单独辟出一院，名曰东宫仁义堂，专门收容娘娘带来的这些孩子。一来彰显东宫仁德，二来也让世人知道，这些孩子是受东宫恩泽。” 她顿了顿，继续道：“仁义堂所需一切费用，便从娘娘捐赠的五千两中支出。妾身会让人将明细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看到——东宫一诺千金，仁德广被。”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太子妃脸色微变。 单独辟院公之于众一诺千金 这猎户女……竟是要将东宫架起来！ 若她应了，这仁义堂便成了东宫在青蕴堂内的专项善堂，日后若有任何不妥，便是东宫之责。若她不应…… “娘娘觉得如何”青罗适时问道，语气恭敬，“若娘娘觉得不妥，妾身便按寻常流程安置这些孩子。只是……恐难彰显东宫仁德。” 这话说得巧妙——若不设仁义堂，便是“恐难彰显东宫仁德”。 太子妃心中恼怒，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端庄：“林娘子思虑周全。既如此……便依你所言。” “娘娘仁德！”青罗立即屈膝，转向围观众人，“诸位都作个见证，太子妃娘娘仁德，在青蕴堂内设立仁义堂，专门收容今日带来的这些孤儿。所有费用，皆由东宫捐赠的五千两善款支出！” 她声音清亮，传遍全场。 围观众人纷纷议论： “太子妃娘娘真是仁德！” “仁义堂……这名号好！” “五千两啊，真是大手笔！” 太子妃听着这些议论，心中却如同吞了只苍蝇——这猎户女，竟把她架到这般高度！ 可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张管事，”青罗吩咐，“请将西侧空院挂牌仁义堂。再备一块公示牌，将娘娘捐赠数额、孩子人数、预计每月费用，一一列明，张贴于堂外。” “是！” 张管事动作迅速，不多时，西侧院门便挂上了一块簇新的牌匾——仁义堂。 牌匾下还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已用朱笔写下： “仁义堂，东宫捐赠善款五千两，收容孤儿二百三十七人。预计每月费用：粮米六十石，合银三百两；布匹药材杂费一百两。五千两善款，约可支撑一年。” 字迹清晰，数目分明。 围观众人看得啧啧称奇。 “每月四百两……真是不少啊。” “是啊，这两百多孩子，吃穿用度，还要看病……” “东宫真是仁德！” 太子妃看着那块公示牌，脸色渐渐发白。 每月四百两……五千两只够一年 这猎户女，竟算得如此清楚！ 她原以为五千两已是巨款，足够让青蕴堂难堪一阵。谁知…… “娘娘，”青罗适时上前，语气关切，“医官诊视，这些孩子中有三十余人患病，需额外诊治。药费……恐怕要从善款中支出。妾身已让人去采购药材，只是这费用……” 她顿了顿，轻声道：“若善款不够，妾身可先垫付，待娘娘……” “不必！”太子妃打断她，强压怒火，“既是东宫带来的孩子，东宫自会负责。药费……从善款中出便是。” “娘娘仁德！”青罗再次屈膝。 此时，霍夫人、王氏等几位官眷上前。 霍夫人笑道：“太子妃娘娘真是菩萨心肠。这仁义堂一设，日后京中百姓提起，谁不赞东宫仁德” 王氏也道：“是啊，娘娘不仅捐了善款，还亲自寻来这些孩子，又设专堂供养……这般仁德，实乃万民之福。” 几位夫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太子妃捧得越来越高。 太子妃听着这些恭维，心中却愈发沉重——这戏，演得太过，反倒骑虎难下了。 她看向青罗，只见那猎户女神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光。 这一刻，太子妃忽然明白——她中计了。 这猎户女，根本不是她想象中那般好拿捏。 “娘娘，”青罗又开口了，“孩子们都已登记完毕，请娘娘移步仁义堂，看看安置如何” 太子妃勉强点头：“好。” 众人移步西院。 院内，孩子们已被分成几队：康健的正在排队领粥，病弱的在旁等候医官诊治，残疾的另有专人照看。 一切井然有序。 张管事引着太子妃看了一圈，详细解说：“这边是寝舍，床铺已备好；那边是膳堂，今日先吃粥，明日开始正常供饭；医馆设在东厢，两位医官轮流坐诊……” 太子妃越看心越沉。 这般周全的安置，这般迅速的反应……根本不是临时起意能做到的。 这猎户女，莫不是早就料到她会来这一手！ “娘娘觉得如何”青罗轻声问，“若有不足之处，妾身立即改进。” “……很好。”太子妃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那便好。”青罗微笑，“娘娘仁德，孩子们定会感念于心。只是……” 她又露出担忧之色：“这两百多孩子，日后吃穿、患病都是大事。五千两善款只够一年之需，一年后……” 她没说完，但意思已明。 一年后，东宫还要继续仁德吗 太子妃脸色铁青。 她终于彻底明白——这猎道女给她挖了个大坑。 仁义堂一设，东宫便与这两百多孩子绑在了一起。五千两只够一年，一年后若东宫不再出钱，便是仁德不继，徒留笑柄。 可若继续出钱……每月四百两，一年近五千两，这无底洞，东宫填得起吗 “林娘子考虑得是。”太子妃勉强维持端庄，“此事……本宫会与太子商议。” “娘娘与太子殿下仁德，必会妥善安排。”青罗恭敬道。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喧哗。 一名小厮匆匆进来：“张管事，门外来了几位大人，说是听说东宫设了仁义堂，特来观摩！” 太子妃心中一紧。 青罗却神色不变：“请诸位大人进来。” 不多时，几位朝中官员走进来——有礼部的，有工部的，还有两位御史。 他们看见院中情景，又看了公示牌，皆是赞叹： “太子妃娘娘仁德啊！” “东宫此举，实乃万民表率！” “下官定要上奏朝廷，为娘娘请功！” 太子妃听着这些赞誉，心中却一片冰凉。 她知道，这事……闹大了。 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了东宫在青蕴堂独设了仁义堂，单独收养两百多孤儿，且日后还要继续养着这些人…… 这戏，想停都停不下了。 她看向青罗，只见那猎户女正垂眸站在一旁，神色恭敬温顺。 可太子妃知道，这一切，都是这女子一手策划的。 好一个猎户女…… 好一个林娘子！ “娘娘，”青罗适时开口，“时辰不早，娘娘该回宫了。这里一切有妾身照看，娘娘大可放心。” 太子妃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咬牙：“好。那便……辛苦林娘子了。” “妾身分内之事。” 送走太子妃，青罗站在仁义堂前，看着那块公示牌，唇角浮起一丝冷笑。 想用孤儿为难她 那就看看，谁先撑不住。 夏含章走过来，轻声道：“姐姐，这下……东宫怕是恨死我们了。” “恨便恨吧。”青罗淡淡道，“他们若不先起歹心，又怎会落入这般境地” 她望向那些正在喝粥的孩子，眼神柔和下来： “至少这些孩子……有饭吃了。” 远处，几位官员还在赞叹东宫仁德。 而青罗知道，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