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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兵部散衙后,纪怀廉径直去了靖远侯府。 管家见他来了,神色有些不自然:“王爷,表小姐不在府中。” 纪怀廉眉头一皱:“去了何处” “去……去清风楼了。”管家低声道,“说是与苏掌柜商议些事。” 纪怀廉不再多问,抬步便要往府内走。 “王爷!”管家急忙拦住,“侯爷不在府中,您这样进去,怕是不妥……” “本王要去看林娘子。”纪怀廉声音冷硬,“让开!” 管家面露难色,正犹豫间,忽听得身后传来马车声。 夏含章从车上下来,见到纪怀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上前行礼:“见过王爷。” 纪怀廉盯着她:“薛灵在何处” 夏含章从容答道:“姐姐让他去雁书楼了。北境近来消息繁杂,需要有人梳理择选,姐姐身子不适,便让薛灵去帮着处理。” 纪怀廉挑眉:“那本王在这里等他回来。” “王爷不必等了。”夏含章摇头,“薛灵这几日都要待在雁书楼。北境传来消息说,晋王殿下伤势加重,情况不妙,许多消息需要及时处理。朝堂上恐怕还未收到这些消息,但雁书楼已有风声。”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几张纸,递给纪怀廉:“王爷请看,这些都是北境传来的消息。” 纪怀廉接过,快速扫过。 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北境近况——晋王伤势突然恶化,军中人心浮动;北狄残余势力趁机骚扰边境;粮草补给出现短缺…… “这些消息,兵部为何还不知”他沉声问。 “雁书楼的消息渠道与兵部不同。”夏含章解释道,“有些是民间商队带回,有些是边关百姓口传。虽不如官方消息准确,但往往更快。姐姐说,王爷既要协理育孤司,又要顾及兵部事务,这些消息或许对王爷有用。” 纪怀廉看着手中纸张,眉头紧锁。 晋王伤势加重,北境恐将生变。若真如此,朝廷需早做准备。 “还有,”夏含章继续道,“姐姐让我协助王爷筹备育孤司一事,章程都已交予我。王爷也不必日日来侯府,明日我便会去青蕴堂,王爷若有事,可到青蕴堂寻我。” 她说得条理分明,安排得井井有条。 纪怀廉看着她,心中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这一切……安排得太过周全了。 青罗病着,却将育孤司章程整理得清清楚楚;将雁书楼事务交给薛灵;让夏含章出面协助他;连北境的消息都提前准备好…… 这哪里像是一个病中之人有心力去做的事 倒更像是……一个人离开之前的精心布置。 离开 这个念头如惊雷般在纪怀廉脑中炸开。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恐慌:“她在哪儿” 夏含章被他问得一怔:“王爷说什么” “我问你,”纪怀廉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她去了哪里!” “姐姐她……在房中养病啊。”夏含章强作镇定。 “养病”纪怀廉冷笑,“阿四,你还要骗本王到什么时候” 他不再理会她,一把推开试图阻拦的管家,直奔西跨院而去。 “王爷不可!”夏含章急得追上去,却哪里追得上。 纪怀廉大步流星,穿过回廊,来到西跨院门前,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屋内,一片寂静。 窗户紧闭,帘幕低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床榻上被褥整齐,却空无一人。 桌上放着一碗早已凉透的药,碗边还搁着几颗蜜饯。 纪怀廉缓缓闭上眼睛。心,一点点沉下去。 “王爷……”夏含章站在门边,声音低得像蚊蚋。 纪怀廉背对着她,声音沙哑:“她什么时候走的” “三日前……。” “去了哪里” “北境……代州。” 纪怀廉猛地转身,眼中布满血丝:“为什么要瞒着本王” 夏含章被他吓到了,后退一步,眼泪掉下来:“姐姐说……说王爷若知道,定会拦住她。” 他走到桌边,看着那碗凉透的药,忽然想起什么。 “她那日……是不是故意激怒本王” 夏含章一怔。 “她说王府风水不好,要在侯府住;她说让本王把她赠给谢庆遥;她说……”纪怀廉闭上眼睛,“她故意说那些话,故意气本王,是不是” 夏含章说不出话。 原来……王爷都猜到了。 纪怀廉睁开眼,眼中满是痛楚与自嘲。 她何曾对他那般尖酸刻薄过她一向聪明,知道说什么能让他生气,知道做什么能让他远离。 她算准了他会气恼,会几天不来侯府。 这段时间,足够她离开京城,远走高飞。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王爷……”夏含章哽咽道,“姐姐她……她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纪怀廉看着她,“有什么不得已,不能与本王说有什么难处,不能与本王商量非要这样……一走了之” “姐姐说,她必须去!线索或许就在晋王手中。她还说……”夏含章顿了顿,“京城是非太多,她想暂避锋芒。” “避锋芒”纪怀廉冷笑,“她是想避本王吧。” 夏含章不敢接话。 屋内一时寂静。 许久,纪怀廉才缓缓开口:“谢庆遥知道吗” “知道。”夏含章低声道,“是侯爷安排的商队,派人护送姐姐去的。” “好,好得很。”纪怀廉点头。 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边时,停下脚步。 “阿四。” “王爷。” “她走之前……可还有什么话留给本王” 夏含章犹豫片刻,才道:“姐姐说……让王爷好好筹备育孤司,莫要辜负那些孤儿。还说……让王爷保重身体。” 就这些 纪怀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她就这么……走了。 “王爷,”夏含章忽然想起什么,“姐姐还在书房留了一封信。” 纪怀廉猛地转身:“在哪儿” “我带王爷去。” 书房。 夏含章从书桌格子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纪怀廉。 纪怀廉接过,手指微微颤抖。 纸上只有寥寥数行字,是青罗清秀的字迹: “此去北境,是为查案,亦为暂避。京城是非,你我皆明,不必多言。 育孤司之事,章程已备,阿四可助你。她聪慧仁善,堪当大任。 珍重,勿念勿寻。 待事了,或可再见。 夏青 ” 短短几句话,客气疏离。 纪怀廉握着信纸,久久不语。 她说“或可再见”,便是可能再见,也可能……再也不见。 “王爷……”夏含章轻声唤他。 纪怀廉将信纸缓缓折好,收回信封,放入怀中。 “她走时,带了多少人” “墨竹、墨梅、墨菊、墨二、墨三,还有薛灵。”夏含章一一数来,“跟着一支商队走的,领队叫陈五,是侯爷的人。” “商队去往何处” “代州。” 纪怀廉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永王府,书房。 纪怀廉坐在案前,望着窗外暮色,手中握着那封信。 信纸已被他反复看了无数遍,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 “勿念勿寻”……她说得轻松。 可他怎能不念怎能不寻 北境路途遥远,险阻重重。虽有墨卫保护,可若真遇上危险…… 晋王伤势突然加重,是否与查案有关若真有人要害晋王,她此时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一个个问题涌上心头,纪怀廉只觉得心乱如麻。 他想去追她,可他不能擅离职守。更何况,父皇若知道他为一个侍妾私自出京,定会大怒。 可是……难道就这么让她一个人去冒险 正思忖间,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门开了,一个侍卫匆匆进来,单膝跪地:“王爷,庚子组传回消息。” “说。” “北境密报,晋王殿下伤势加重,疑似中毒。军中已有骚动,副将压不住场面。” 纪怀廉心头一凛。 中毒果然不是意外。 “还有,”侍卫继续道,“有一支商队从京城出发往代州,途中遭遇伏击,死伤数人。商队领队……姓陈。” 纪怀廉猛地站起身:“何时的事在何处” “两日前,在离京百里的黑风岭。” 两日前……那正是青罗离开的第二天! “商队可有人生还”他急问。 “有。据逃回来的人说,陈五受了重伤,被护卫拼死救出,如今下落不明。” 纪怀廉脸色骤变。 青罗……她在那支商队里! “备马!”他厉声道,“本王要出城!” “王爷不可!”侍卫急道,“您明日还要上朝……” “让开!”纪怀廉推开侍卫,大步往外走。 他必须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