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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桥南岸，宇文述、虞世基等一众高级将领终于踏上了相对安全的土地。 早已在此等候的唐国公李渊连忙迎了上来，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恭敬，拱手道： “大将军、虞侍郎一路辛苦了！” “看到二位平安归来，下官这心里总算是踏实了！” 宇文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身后略显狼狈但完好无损的李建成身上扫过，不咸不淡地说道： “有劳唐国公挂心了。” “此番还要多谢国公派建成贤侄‘冒险’接应。” 他特意在“冒险”二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李渊仿佛完全没有听出那弦外之音，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盛，带着恰到好处的庆幸与谦卑。 躬身应道： “大将军折煞卑职了。” “好在驸马都尉福大命大，总算是平安归来，倒显得卑职有些多事了，未能替大将军分忧，实在惭愧。” 李渊虽然爵位与宇文述相当，但官职却远低于对方，因此他自称卑职。 宇文述实在懒得再与李渊虚与委蛇，便将目光转向了河对岸。 只见浮桥之上，企图追击的高句丽士兵在隋军密集的箭雨下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般成片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尸体甚至堵塞了部分桥面。 虽然浮桥数量不少，但桥面狭窄，高句丽大军一时难以有效展开攻势，被死死地压制在了北岸。 “这样防守虽然稳妥，但杀得不够痛快！” 宇文述心中暗忖，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恶气急需发泄： “若是能放一批过来，然后关门打狗，再用火箭焚桥，必能让这些高句丽蛮子胆寒数日，不敢轻易南顾！” 就在他这个念头刚闪过之时——一个清亮而带着几分少年锐气的声音突然从李渊身后响起： “大将军！末将斗胆进言！” “如此对射虽可阻敌，却难竟全功！” “不如暂且停止射击，放一批高句丽兵过桥，待其半渡、立足未稳之际，再以弓弩覆盖，必能大量杀伤！” “随后发射火箭焚桥，可保我军从容撤退！” 宇文述闻言心中先是一动， “咦此计与我所想不谋而合！” 但随即便是一股无名火“噌”地冒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发声之人，只见李渊身后站着一名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身穿旅帅军服、相貌英挺、眼神明亮而沉稳的少年！ 宇文述心想， “你一个小小旅帅，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更让他不爽的是，这少年竟然把他心中的谋划说了出来！ 这让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本将若是此刻采纳，岂不是让旁人觉得，我宇文述是听了你这黄口小儿的计策才行事的！” 他脸色一沉，就要开口怒斥！ “世民！放肆！” 不等宇文述发作，李渊已经抢先一步，转身对着那少年厉声呵斥道： “此地哪有你一个小小旅帅说话的份还不给我退下！” 他看似严厉，实则是在保护儿子，避免其直接冲撞上官。 呵斥完，李渊又连忙转向宇文述，赔着笑脸道： “大将军息怒，犬子世民年少无知，胡言乱语，冲撞了大将军，还望大将军海涵，千万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宇文述看着李渊这一番做派，心中的火气稍减，但那股憋闷之感却更重了。 又是你儿子！ 李渊啊李渊，你倒是生了两个‘好儿子’啊！ 眼见李渊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自己若再不作表示，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不快，摆了摆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 “唐国公言重了。世民贤侄年纪虽小，所言却颇有见地。” 他甚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就依李小将军之言，传令下去，照此执行！” 军令一下，隋军阵型立刻变化。 弓箭手停止射击，向后撤退，让出了桥头一片空地。 北岸的高句丽军见隋军箭雨停止，以为对方力竭或是胆怯，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如同潮水般涌上浮桥，朝着南岸冲来！ 很快，便有近两万人冲过了浮桥，在南岸开始乱哄哄地整队，准备发起冲锋！ 就在他们阵型未稳之际—— “放箭！” 宇文述冷冷地下达了命令！ “嗡——！！”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响，早已蓄势待发的隋军弓箭手万箭齐发！ 这一次，射出的不再是普通箭矢，而是点燃了油脂的火箭！ 无数拖着火尾的箭镞如同流星火雨般倾泻在了那群刚刚过河、惊魂未定的高句丽士兵头上！ “噗嗤！啊——！” “着火了！快跑！” 火箭不仅轻易地射穿了高句丽士兵简陋的皮甲，更是瞬间引燃了他们的衣物和头发！ 惨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这两万高句丽兵瞬间陷入了一片火海与死亡的陷阱之中，损失极其惨重！ 后面还没过桥的高句丽兵看到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前进半步。 他们惊恐地发现，隋军的装备和远程火力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宇文述看着眼前的战果，心中的恶气总算出了一些。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对岸那些惊慌失措的高句丽士兵，一个更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 “此时，若是趁势一个冲锋，哪怕只是做个样子，这些吓破了胆的高句丽兵，恐怕会自己烧掉浮桥逃命，那样一来，至少能为我军争取到更多的撤退时间！” 他正要下令，那个清亮的声音居然又一次响起了！ “大将军！末将以为，此刻可令前排将士做出冲锋姿态，擂鼓助威，但不必真的过桥，如此虚张声势，对岸敌军必心惊胆裂，定然会自行焚桥以阻我军！” “如此既可保全我军实力，又能达到阻敌之效，且能让敌军短时间内不敢也无力搭桥追击，为我军撤退赢得更多时间！” 又是李世民！！ 宇文述感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搐了！ 他娘的！ 到底你是大将军还是我是大将军！ 怎么本将想到什么，你就抢先一步说出来！ 一股强烈的憋屈和恼怒几乎要让他爆炸！ 但理智告诉他，这个少年说的话，再次与他心中所想分毫不差！ 而且时机稍纵即逝，为了大局，他必须再次“采纳”这个让他极度不爽的建议！ 他强忍着掐死李世民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照…李小将军的话做！” 一旁的虞世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啧啧称奇。 他何等精明，早就看出，李世民所说的这两条计策，正是宇文述心中所想，只是被这少年抢了先罢了。 “李渊这个儿子，了不得啊……观其年纪，与我家战儿相仿，这份敏锐的战场嗅觉和胆识，竟有几分相似！” 李渊见气氛有些微妙，连忙打圆场，对李世民喝道： “世民，还不快过来见过虞侍郎！” 他之前光顾着和宇文述说话，此刻战事稍缓，必须抓紧机会和皇帝面前的第一红人虞世基拉近关系。 李世民闻言，不卑不亢地上前一步，对着虞世基躬身行礼，举止从容得体： “末将李世民，见过虞侍郎！” 虞世基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看似温和的笑容： “嗯，不错，少年英杰，胆识过人，谋略不凡。” 他目光在李世民身上打量着，似是无意地说道： “看见你，倒让老夫想起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孙儿虞战，颇有几分相像之处啊。” 李世民一听，眼前顿时一亮！ 冠军侯虞战！ 校兵场上枪挑三勇士，我朝第一武将——冠军侯！ 他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欣喜与豪情！ 虞侍郎竟将我与冠军侯相比！ 他连忙谦逊地说道： “虞侍郎过奖了！冠军侯勇冠三军，乃我朝第一武将，末将区区微末之功，岂敢与冠军侯相提并论” 但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与向往。 李世民的优秀之处便在于，他从不嫉妒比自己更强的人，因为他自己便是强者！ 他更愿意去结交强者，学习他们，然后超越他们！ 虞世基呵呵一笑： “少年人，不必过谦。” “你们都是少年英雄，将来必是国之栋梁，或许可以交个朋友，互相砥砺，共同进步嘛。” “虞侍郎所言极是！” 李世民诚恳地说道： “末将对冠军侯神往已久，若有机会，定当亲赴京城，拜访请教！” “好，好。” 虞世基点头笑道： “可惜，战儿前些时日已奉旨前往黑沙城公干，眼下并不在京中，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李世民闻言，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遗憾。 李渊见状，连忙上前打哈哈道： “无妨无妨，同在朝中为将，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相见的！” 就在他们交谈之际，战场上的形势已经尘埃落定。 隋军按照李世民的计策，擂鼓呐喊，做出了一副要全面进攻的架势。 对岸的高句丽军队早已被刚才的“火箭屠戮”吓破了胆，眼见隋军“大军”压境，顿时一片大乱！ 负责断后的高句丽将领生怕隋军真的冲过河来，自己无法抵挡，竟然真的下令点燃了浮桥！ 熊熊大火瞬间吞噬了数座浮桥，阻断了南北交通。 隋军终于得以安全撤离，并且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大局已定，宇文述转身对李渊说道： “唐国公，本将要即刻赶往涿郡，向陛下禀报军情，你可要一同前往” 李渊连忙拱手道： “下官还需在此处理粮草辎重等善后事宜，那些带不走的也需就地焚毁，以免资敌，就不与大将军同行了。”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补充道： “若是陛下问起，还望大将军多多为下官美言几句……” 说完，他又向虞世基郑重地告了个别，姿态放得极低。 虞世基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很快，宇文述和虞世基便率领着残部，启程赶往涿郡，消失在了南下的官道之上。 李渊父子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 李渊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而李世民则久久地望着远方，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 他的心中，一个声音在默默地回响： “冠军侯虞战，我们一定会有见面的那一天的…”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一股不服输的火焰在胸中燃烧： “到那时，我李世民，一定会向你证明，我绝不逊色于你！我一定会超越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