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圣人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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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过了。” 李隆基幽幽一叹。 不管是花白的头发，还是慢慢生出的老人斑。 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这位君王。 他已不再年轻。 在追求功业的这条路上，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可李固却摇头道：“臣以为，圣人当得起！” 李隆基脸色一沉。 “那你说说看！如果全是虚言夸大，少不了一个欺君之罪！” 李固目光沉凝，侃侃而谈。 “在圣人登基前，大唐已露亡国之相。” 李隆基面无表情，只是语气转冷：“哦你这说法倒有些新鲜。” “韦后与太平公主，继承武曌遗毒，牝鸡司晨、祸乱朝纲，堪比晋之贾南风，魏之灵太后！如无陛下拨乱反正，重复李氏江山，那大唐十年之内必亡！” 李延宠闻听此言，全身冷汗都冒出来了。 让你拍马屁。 没让你用横刀划拉呀。 大唐将亡的话都敢说 可李隆基这次并未出声制止。 于是李固继续道：“圣人登基之初，其实是个白板皇帝。” 他伸出左手，一根一根掰扯。 “无钱，无粮，无兵，无将，甚至无权。” 李隆基听到这里，脸上表情第一次产生变化。 眼前这个束发少年说的不错。 他当年接手的，是一个破烂不堪的大唐。 府兵无兵，均田无田。 府库空竭，税赋难征。 饿殍遍地，内乱丛生。 数十年的皇室动荡，让朝廷威严扫地。 武氏专权跋扈，将太宗、高宗两朝功臣宿将屠戮一空。 韦氏、太平公主卖官鬻爵，不学无术的“斜封官”充斥朝堂。 这可不就是个“白板皇帝”嘛。 “但圣人您面临的敌人却异常强大！” 李固伸出右手，从小拇指开始掰扯。 “武曌临朝，名不正言不顺，太宗文皇帝建立起来的‘天可汗’宗藩体系一夜之间崩塌！大批归化将领被冤杀，导致周边诸藩国纷纷倒戈，甚至连北突厥都死灰复燃，重立王庭！天朝疆土损失泰半！” “契丹、奚、渤海窃据安东都护府旧地。” “吐蕃吞吐谷浑，威胁陇右河西，兵锋一度进逼关中！” “铁勒九部、西突厥十姓，吞并北庭，蚕食安西，掐断商路！” “甚至南方诸越，也是蠢蠢欲动。” 这一番话说得李隆基胸中激荡。 他仿佛想起第一次高坐含元殿时的战战兢兢。 当时吐蕃趁大唐政权交替之时，率大军来袭。 边军惨败！ 李隆基无奈。 连保护他的北衙禁军都全部派上了战场。 当时长安极度空虚。 如果韦后、太平余孽趁机作乱。 他就是十死无生之局。 为支持军队打仗。 他掏空了太府、少府！ 屹立百多年的太仓，竟然空得能跑马！ 为了吃口饱饭，逼得他带着一家老小跟文武百官，仓惶移驾洛阳“就食”。 即使这样。 他的潜邸旧臣、当年的太子左卫率，一路帮他灭韦后、诛杀太平的王海宾都惨死前线，连尸首都没找到。 每次在宫中看到刻苦勤勉的王忠嗣，其眼泪都几乎夺眶而出。 往事不堪回首！ “可您都一一战而胜之！” 李固声音开始变得激昂：“如今大唐府库充盈，边镇捷报频传，吏治清明、百姓安定，假以时日，圣人必能恢复昔日贞观旧疆！重新建立一个超过‘天河汗的，十全圣主宗藩体系！” 绕了半天。 终于在这圆回来了。 李延宠大松一口气。 李隆基看向李固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又一个王忠嗣吗 不。 训儿在这个年纪时，也无此眼界。 可惜。 他竟无意奚族汗王之位。 可喜。 他竟无意汗王之位！ 他拍了拍李固的肩膀：“你很好。” 又转头看向李延宠。 “你也很好！” “既如此....” 李隆基肃声道：“尔等可愿为大唐戍边” “臣等敢不效死！” “快快平身！” “幽州大捷的事情你们应该都已知晓。” 李隆基负手转身，看向殿中挂着的大唐疆域图。 “奚族也是大唐子民，五部如今攻杀不止，朕心难安呐。”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李延宠。 “昨日朝廷已有定计，准备让你承袭当年饶乐郡王爵位，以安一方黎庶，你可愿意” 饶乐郡王是当年李大辅的封爵。 朝廷故意册封这个，而不是李诗的“归义王”，足见圣人对他的期许。 李延宠大喜过望，俯身下拜道：“臣定赴汤蹈火，以报圣恩！” “嗯起来吧，过几日制书就会下来，到时你就尽快返回奉诚州。” 李隆基突然眉头皱了皱。 “你们两个都还没有表字吧，怎么说也都是朝廷命官，每次让人直呼其名总归不妥。” 他指着李延宠：“朕赐‘唯忠’二字，望你能时时自勉。” 然后又看向李固。 “你就叫‘全忠’吧。” 得 还都是忠字辈。 李全忠！ 听起来下场不会太好的样子。 可李固就算心中再腻歪，也只能表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听说你在禁军南衙射术赢了李楷洛的儿子” 李固低头叉手道：“臣仗着外祖坐骑之优，勉强跟李率府打了个平手。” “那须弥天龙是我赐给辛卿的。” 怪不得外祖敢骑龙！ 原来竟是圣人所赐。 李固再拜：“臣是沾了圣人之气才赢下此局。” “此良驹得来不易，你可莫要辜负了它，而且朕说话算数，过几日你就会看到制书。” 这是要升官了 李固很想问问李光弼有没有能调离东宫。 但他还是强行忍住了。 在大唐天子面前问太子僚属，那就是老寿星吃砒霜。 接着李隆基又赐下锦帛玉带以示勉励。 临走前。 皇帝突然想起什么，又把兄弟俩叫住。 “唯忠，本来你承袭爵位之时，还要赐下婚姻的，但奈何时间紧迫，有些朝臣建议暂缓，朕想问问你的意见。” 李延宠飞快扫了一眼李固，然后道：“待臣回去稳住局势，为朝廷立下功勋后，再厚颜向圣人求亲！” 李隆基微微颔首，也看向李固。 “你呢” 李二郎心中闪过前些日子在无量真阁中的那抹秀丽倩影。 终究是没能把“不”字说出口。 “一切任凭圣人做主！” 皇帝其实有些头大。 他本来是倾向于让李固袭爵的，也不反对广宁下嫁。 可朝野内外物议汹汹。 奚族局势又刻不容缓。 就只能让李延宠回去当这个汗王。 可对李固却是有些亏欠了。 董芳仪现在天天以泪洗面，至于广宁..... 女儿身生于皇家，就没有在婚姻大事上说话的资格！ 李隆基轻抚李固后背：“知道了，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