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镜子的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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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锦程坐在出租屋里，盯着墙上的污渍发呆。 这间月租八百的房间，还没有他以前的衣帽间大。墙皮剥落，水龙头滴答作响，窗外是永远吵闹的菜市场。 三个月前，他是锦程集团的总裁。现在，他连下个月的房租都成问题。 桌上摊着一堆报纸，都是关于林清婉的。 云上集团总裁林清婉收购医药公司 神秘设计师l原来是她 清风回归，文坛震动 每一个标题都像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他苦笑着拿起手机，银行余额：2341.5元。 昨天去面试，人事经理认出了他：陈总您不是...然后婉拒了他的求职。没人愿意雇佣一个破产的前总裁，太打击士气了。 肚子咕咕叫，他打开泡面，水还没烧开，就想起了什么。 他走到床下，拖出一个纸箱。这是从老房子里抢救出来的少数东西之一。里面是一些杂物，他当时随手塞进去的，现在才有时间整理。 最上面是几本账本。 他随手翻开，愣住了。 这是林清婉的字迹，娟秀工整，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3月15日，买菜38元（特价菜，省了12元） 3月16日，电费89元（这个月要注意省电） 3月17日，给妈买药235元（不能省） 3月18日，锦程应酬，买衬衫1800元（他需要体面） 陈锦程的手开始颤抖。 1800元的衬衫，而买菜要等特价，省12块钱。 他继续翻。 4月3日，自己买鞋50元（打折款，能穿很久） 4月5日，锦程生日，买表8500元（分期付款，每月还1500） 8500的手表，50块的鞋。 他记起来了，那块表他戴了不到一个月就换了新的，因为小三说不够档次。而林清婉那双50块的鞋，磨破了脚也舍不得扔。 账本的边角已经翻烂了，显然被翻看过无数次。每一页都写满了她的规划：这个月要省500，下个月能多存1000... 最让他震惊的是一行小字： 已存：元（宝宝基金） 宝宝基金 他翻箱倒柜，找到一个笔记本。封面上画着一个可爱的婴儿图案。 打开第一页： 亲爱的宝宝： 妈妈今天开始给你写信了，虽然你还不存在。但妈妈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来到这个世界。 妈妈今天存了第一笔钱，100块。不多，但妈妈会努力的。等你出生，妈妈要给你最好的。 不是最贵的，是最好的——最多的陪伴，最深的爱，最温暖的家。 陈锦程的眼眶红了。 他继续看： 宝宝，今天妈妈又存了200块。你爸爸最近压力很大，妈妈不能告诉他这个秘密，怕给他增加负担。 宝宝，妈妈今天去看了育儿书，好多知识要学。妈妈一定要成为合格的妈妈。 宝宝，你爸爸今天发脾气了，但妈妈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工作压力大，妈妈要更体谅他。 每一篇都满满的爱和期待。而他在做什么 他想起来了。 那段时间，他刚认识宋雨儿。林清婉省吃俭用存钱的时候，他在五星级酒店请小三吃饭。林清婉深夜看育儿书的时候，他在夜店买醉。林清婉原谅他发脾气的时候，他在策划怎么提离婚。 最后一篇日记，日期是离婚前一周： 宝宝，妈妈可能要食言了。有些事情，妈妈控制不了。如果妈妈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那妈妈宁愿你不要来到这个不完美的世界。 对不起，宝宝。是妈妈不够好，没能留住你爸爸的心。 妈妈爱你，即使你永远不会存在。 下面是水渍，应该是眼泪留下的。 陈锦程彻底崩溃了。 他想起离婚那天，林清婉的平静。原来那种平静不是解脱，是绝望。她不只是失去了一个丈夫，还失去了一个她期待了三年的孩子。 手机响了，是母亲。 锦程，你在哪快回来，我心脏病又犯了... 他匆忙赶到医院，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医药费...要八万...母亲虚弱地说。 八万，他现在连八千都拿不出。 正在焦头烂额时，护士进来了：陈女士，您的住院费已经交了，还预存了二十万。 谁交的 对方没留名，只说是一个故人。 陈锦程心里一震，冲出病房，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苏雨薇。 是林清婉让你来的 苏雨薇转过身，眼神复杂：不是她让我来，是我自己想来。你妈妈毕竟照顾了她三年。 她...她知道吗 她什么都知道。苏雨薇说，但她什么都不会说。这就是她和你的区别——你的爱是占有，她的爱是成全。 说完就走了。 陈锦程站在医院走廊里，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不配。 回到出租屋，他打开手机，写了一条很长的信息： 清婉，我看到了你的账本和日记。对不起，这三个字太轻了，轻到我自己都觉得可笑。我不配说对不起，就像我从来都不配拥有你。 你为了省12块钱买特价菜，却给我买1800的衬衫。你穿50块的鞋子，却给我买8500的手表。你一个人承担所有，还要在日记里体谅我的压力。 而我呢我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嫌弃你不够光鲜，我背叛了你，还在离婚时羞辱你。 我现在才明白，你不是离开我什么都不是。是我离开你，什么都不是。 我不求原谅，因为我不配。我只想说，谢谢你曾经那么爱我。也谢谢你现在还愿意帮我妈妈。 我会努力重新开始，不是为了配得上你——我永远配不上。而是为了成为一个值得被爱的人。 就像你一直都是那样。 他盯着发送键很久，最后还是删掉了。 有些话，说出来只会显得更可悲。有些错误，道歉都是一种打扰。 他合上账本，小心地装回箱子里。这些是证据，证明曾经有人真心爱过他。也是提醒，提醒他曾经错过了什么。 窗外，夕阳西下。 这个曾经住在豪宅顶层的男人，现在坐在破旧的出租屋里，第一次认真思考人生。 原来，一块钱掰成两半花的人，才是真正富有的。 原来，爱一个人，是连省12块钱都甜蜜的。 原来，他拥有过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却亲手丢掉了。 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陈先生，我是远方物流的人事经理。看了您的简历，想请您来面试仓管员的职位。月薪四千，包吃住。 四千块，还不够他以前一顿饭钱。 但他想起林清婉的账本，想起那些省下的12块钱。 好的，我明天就去。 挂了电话，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还有救。 不是事业上的救赎，是做人上的救赎。 从学会珍惜每一块钱开始，从学会真正的生活开始。 就像林清婉曾经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