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认知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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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卷着硝烟的气息掠过残破的军营，火把噼啪作响，将幢幢人影投在断壁上，拉扯出扭曲而漫长的形状。 刘闯的话语如同磐石坠地，将“长城一号”四个字砸进每个幸存士兵的心底。 他们沉默地搬运战友的遗骸，加固摇摇欲坠的工事，目光掠过刘闯时，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劫后余生的信赖。 琪琳无声地走到刘闯身旁。“闯子，”她声音极低，“看看林璃。” 刘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篝火旁，人们三三两两坐着，唯有林璃独自蜷缩在更远处的阴影里，背靠着一堵冰冷的断墙，双臂死死环抱住膝盖，整个人缩成极小的一团，仿佛要将自己从这片喧嚣的现实中彻底剥离出去。 刘闯的眉头死死拧紧，大步走过去，沉重的战靴踩在瓦砾上发出嘎吱轻响。 他在她面前蹲下，庞大的身躯像山一样挡住火光，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吞没。 “丫头”他尝试让粗粝的嗓门柔和些，却只挤出几分生硬的别扭，“咋回事哪不得劲” 林璃没有抬头，脸深深埋在膝间，只有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透过单薄的肩膀传递出来。 “…吵…”她的声音闷哑，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太吵了…” “吵”刘闯侧耳听了听，军营里除了风声、火声和战士们沉默咀嚼吞咽的动静，并无喧哗，“没声啊俺咋没听见” “…不是声音…”她终于抬起脸，冷汗浸湿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眼眶通红，眼神涣散而痛苦，仿佛正承受着极大的煎熬。 她用手指用力抵住自己的太阳穴，指尖因用力而失去血色，“是这里…他们的害怕…高兴…疼…还有那个天使姐姐的…痛…停不下来…像好多好多针在扎…” 刘闯瞬间明白了。 她感受到的不是声音，是周围所有人剧烈波动的情绪洪流。 这场短暂的胜利带来的狂喜、失去同伴的悲伤、对未知明天的深沉恐惧、伤者持续的煎熬，还有那个天使坚韧意志下掩盖不住的虚弱。 这一切对她过度敏感且毫无屏障的感知而言，无异于一场在脑海中心持续爆发的混沌海啸。 砍外星人他在行，可这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痛苦，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和焦躁。 他粗糙的大手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显得笨拙而局促。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而平稳的声音介入，如同冰泉淌过灼热的砂石，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 “她需要的是屏障，而非吞噬一切。” 刘闯回头，看见天使灵溪在何蔚蓝的搀扶下缓步走来。 她每走一步都似乎牵扯着伤势，脸色苍白如透明，但身姿依旧挺拔，金色的眼眸注视着林璃，带着一种洞悉和理解。 “情感共鸣是天赋，而非必须承受的枷锁。”灵溪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林璃周遭无形的混乱浪潮。 “能力属于你自身，而非他人。你必须学会构筑心灵的壁垒，选择让什么流入，而非被洪流淹没。” 林璃泪眼婆娑地望向灵溪，像迷途的旅人看到了指引的火光，声音破碎。 “…壁垒我…我不会…太乱了…撑不住…” “凝聚你的意志。” 灵溪轻声引导，她的声音仿佛本身就带有某种秩序的力量。 “想象一种纯粹的感觉…或温暖，或冰冷。将它包裹你，定义你与外界的分界。非为隔绝，是为界定自我。” 林璃依言尝试，但脑海中沸腾的熔岩般的庞杂情绪疯狂冲撞，每一次凝聚心神的努力都被瞬间撕碎，反噬带来更剧烈的精神刺痛，让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哀鸣。 刘闯见状，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对着周围厉声喝道：“都散开点！别围在这儿！给这儿留出空地来！” 他的吼声如同磐石砸入水面，士兵们虽愕然，却迅速执行，默默将活动范围向外扩开。 物理距离的拉远，显着降低了环绕林璃的“情绪噪音”强度。 她感激地看了刘闯一眼，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再次闭上眼。 温暖…什么是能锚定她的温暖 记忆的碎片混乱翻涌。 最终定格的是——那山岳般毅然挡在她身前的宽阔背影，那斩碎一切威胁的决绝一击所带来的、无比坚实的“安全感”。 就是它！ 她小心翼翼地捕捉住那丝由“安全感”衍生出的细微暖意，用尽全部残存的力量，想象它如同一个柔韧而致密的光茧，缓缓包裹住她的周身。 刹那间，那汹涌的情绪浪潮仿佛真的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堤坝。 它们仍在四围澎湃，却不再能直接冲刷她的意识，变成了隔着一层的、模糊了许多的背景噪音。 她猛地长长吁出一口气，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挣脱漩涡浮出水面. 虽然精疲力尽，但那种窒息的压迫感开始快速消退，剧烈的头痛也逐渐转化为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她拖入黑暗的疲惫。 眼皮重若千斤，意识迅速沉入一片难得的、黑暗的静寂之中。 灵溪微微颔首，唇角极淡地弯了一下：“她累了。让她睡吧。” 刘闯看着林璃终于陷入沉睡，呼吸变得均匀，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份令人揪心的痛苦挣扎已然平复。 他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对灵溪投去一个混杂着感激与沉重的眼神，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转过身，重新像一座铁塔般矗立在这片小小的、刚刚获得片刻安宁的角落。 目光扫过沉睡的女孩，看过重伤却依旧淡然的天使，望向远方深沉的、危机四伏的夜幕。 守在这儿，护着他们。 这担子，比他想象的更沉，也更复杂。 但看着身后这些需要他守护的人，他目光愈发坚定。 夜，还很长。但至少这一刻，微光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