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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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雄，” 陈善低声吩咐，“去查查这个周家，还有湘阴知县。 重点查周家近期的活动，尤其是与县衙户房的往来。 再查查这位知县老爷，是收了周家的好处，还是本身就和周家有什么瓜葛。” 张雄领命而去。陈善的商业伪装和精锐护卫，使得调查行动既隐蔽又高效。 不过两日，情报汇总而来。 周家确是湘阴望族，族中有人在元朝做过小官，本地根基深厚。 新朝建立后，周家表面上顺从，暗地里却对“分田地”等政策十分不满。 此次伪造地契夺田，一是贪图那三十亩上好的水田，二来也是想借此案试探官府态度，若能成功，便可依样画葫芦，侵吞更多“有争议”的田产。 湘阴知县倒未必直接收了巨额贿赂，但周家平日里“孝敬”不断， 且周家族长与知县是“诗友”，时常往来唱和，关系匪浅。 县衙户房书吏，更是早被周家买通。 “好一个‘诗友’！好一个官绅勾结！” 陈善眼中寒光一闪。 这种文化层面的捆绑，有时比赤裸裸的金钱交易更难切割，也更具欺骗性。 他没有直接亮明身份干预司法，而是让张雄安排人，以“路过商人，听闻此事不平” 为由，向王五等人暗示，可以去州府甚至武昌告状，并“偶然”提供了一些关于如何辨别地契真伪、以及新朝土地政策的“民间说法”。 同时，他让亲卫暗中收集了周家伪造地契、贿赂书吏的确凿证据。 王五等人得到“指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果真联合起来，要去岳州府告状。 周家闻讯，试图阻挠，甚至想动用关系在途中“解决”这些泥腿子。 然而，张雄派出的护卫暗中随行，确保了王五等人的安全。 消息传到湘阴知县耳中，他这才感到事情可能闹大，想要安抚周家，压下此事。 但此时，关于周家伪造地契、贿赂官吏的流言已经在湘阴县城传开，甚至有人开始翻周家其他的旧账。 陈善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才以“巡查使”的身份，直接向岳州知府行文，将收集到的证据一并附上， 严令其彻查此案，并“恰逢其会”地提到了朝廷保护自耕农、打击豪强巧取豪夺的新政精神。 压力之下，岳州知府不敢怠慢，亲自督办。 湘阴知县被申饬，户房书吏被革职查办，周家族长因伪造契约、行贿、 企图侵吞民田等罪，被抄没部分家产，判刑入狱。 王五等人的田产得以保全，并获得了官府的正式红契。 此案了结，湘阴震动。 地方豪强气焰为之一挫，普通百姓则欢欣鼓舞，真正感受到了新朝政策似乎与以往不同。 陈善借此案，不仅惩治了恶霸，整肃了吏治，更巧妙地宣传和巩固了土地新政，让“耕者有其田”的理念更加深入人心。 队伍继续南下，进入衡州地界。衡州水陆交汇，商业颇为繁盛。 陈善对商业和手工业的发展尤为关注，他深知这才是未来国库充盈、 科技发展的基石。 他推行了降低关税、简化税卡、鼓励特定手工业发展的政策。 然而，在衡山脚下的一处大型集市，陈善又发现了问题。 集市上店铺林立，货物流转，看似繁荣。 但他仔细观察发现，许多小商小贩愁眉苦脸， 而几家大门面的商铺却生意兴隆，且似乎与收取市税的税吏关系“融洽”。 陈善扮作采购山货的商人，与一个贩卖竹器、唉声叹气的老匠人攀谈。 “老哥，这集市挺热闹，生意不好做吗” 老匠人看了看陈善，叹道： “热闹是热闹，但赚不到钱啊！税太重了！” “哦朝廷不是降低了商税吗” “降低” 老匠人苦笑，“老爷您有所不知。朝廷是降低了，可到了我们这儿，该交的‘常例’、‘规费’一分没少！ 你看那几家大铺子，” 他偷偷指了指不远处几家气派的商铺，“他们和税吏老爷熟，交的税可能比规定的还少。 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税吏说多少就是多少，稍有不满， 就说你货物有问题，要没收，或者不让摆摊……这日子，难啊！” 陈善明白了，这是典型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朝廷的减税政策，被基层税吏和地方豪商勾结，扭曲成了盘剥小商户、维护大户利益的工具。 所谓的“鼓励工商业”，好处大部分落入了原本就有势力的商人阶层手中，真正需要扶持的小手工业者、 小商贩，反而生存更加艰难。 “那些大商铺是什么来头”陈善问。 “都是本地‘永昌号’联手的几家。‘永昌号’的东家，听说和府衙的通判大人是姻亲，这集市上的税吏，哪个敢不给他面子” 陈善心中冷笑。 保护工商业，不是保护垄断和官商勾结，而是要建立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 他让张雄暗中调查“永昌号”及其与官府的关系， 特别是其在纳税上是否享受了不正当的优惠，以及是否存在欺行霸市的行为。 调查结果很快证实了老匠人的说法。 “永昌号”是衡州最大的商号，经营布匹、粮食、山货等多种生意，其东家与衡州府通判确为姻亲。 税吏司中也有其安排的人手，通过做假账、谎报营业额等方式，长期偷漏税款， 同时对小商户则严格乃至超额征收，所得额外收入，税吏与“永昌号”分成。 这一次，陈善没有迂回。 他直接让张雄持令，调集了随行的一部分精锐近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衡州府税吏司，查封了账册。 同时，以“巡查使”名义，传唤衡州知府及通判。 面对突然出现的“钦差”和确凿的证据，衡州通判面如土色，瘫软在地。 衡州知府也吓得魂不附体，连连请罪。 陈善当场下令：革去衡州通判之职，锁拿查办！ 衡州知府失察，降职留用，以观后效！税吏司所有涉案人员，一律严惩！ “永昌号”偷漏巨额税款，罚没半数家产，东家监禁，并补偿受其盘剥的小商户。 同时，明发告示，重申朝廷商税政策，公布新的、更透明的征税标准和方法，鼓励商户举报税吏不法行为。 衡州商界经历了一场大地震。小商户们拍手称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公平。 陈善借此再次强调了新政的核心——公平与法治，即便在鼓励经济发展的领域，也不能容忍权力与资本的肮脏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