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周世明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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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将那本《计算机硬件原理》塞进半旧的挎包，动作利落，没有丝毫留恋。他与身边激动得满脸油汗的王德贵低语两句，便起身准备离开。他的脸上看不到狂喜，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财富博弈，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按部就班的日常操作。 这副景象，一丝不落地映入了站在大户室门口角落的客户经理周世明眼中。 周世明四十出头，穿着在这个时代堪称考究的藏青色西裤和白色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看似在记录着什么，但锐利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凌云。 作为营业部的资深经理，他见过太多在股市中起落沉浮的面孔：有一夜暴富后忘乎所以的，有倾家荡产后如丧考妣的，有犹豫不决错失良机的，也有像刘教授那样，带着点知识分子清高、试图用理论驾驭市场的。 但像凌云这样的，他几乎是头一次见。 太年轻了，年轻得让人难以置信。可偏偏就是这个年轻人，在一个多月前，带着区区二十七万本金闯入营业部，眼神里却没有新散户常见的怯懦与迷茫，只有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笃定。然后，他选中了深科技，在4.6元的价格全仓杀入，甚至大胆地使用了1：5的配资杠杆，将风险和收益都放大到极致。 接下来的行情，如同为这个年轻人量身定制。深科技一路高歌猛进，凌云则在股价加速狂飙，所有人都陷入贪婪与恐惧的泥潭时，选择了在今日收盘前十分钟，那个依旧强势上冲的节点，冷静、果断地全部清仓。 “看到量能不足，成交额缩量……” 周世明在心里默念着刚才隐约听到的凌云对王德贵的低语。这种对资金流向和市场情绪的精准把握，这种在极致狂欢中保持清醒、及时止盈的定力，绝不是一个普通大学生甚至一般老股民所能具备的。这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对市场脉搏天生敏锐的触觉。 周世明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可能不是运气好那么简单。他可能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一个潜在的、能量巨大的客户。在他身上投资，或许能带来远超想象的回报。 眼看着凌云就要走出大户室的门，周世明不再犹豫。他脸上迅速堆起职业化的、却又比平时更真诚几分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凌先生！请留步。” 凌云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周世明，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周经理，有事”他的声音平和，没有因为刚刚赚取巨额财富而显得倨傲。 “凌先生今天这一手操作，真是漂亮！”周世明由衷地赞叹，同时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不知道方不方便，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到我办公室喝杯茶有点事情，想跟您聊聊，或许对您以后的交易能提供一些便利。” 他的语气把握得恰到好处，既有对客户的尊重，又透露出一丝“有内部好处”的神秘感。 凌云略微沉吟，点了点头：“好。” 王德贵见状，很识趣地没有跟上，只是冲凌云使了个“我等你”的眼色，便喜滋滋地去核算自己账户上那串令人晕眩的数字了。 经理办公室内，窗明几净，比外面安静许多。周世明热情地请凌云在沙发上坐下，亲手泡了一杯上好的龙井，茶叶在热水中舒展开来，散发出清雅的香气。 “凌先生，我就不绕弯子了。”周世明将茶杯轻轻推到凌云面前，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放得很低，“您最近的操作，我们都看在眼里。说实话，惊为天人。” 他顿了顿，观察着凌云的反应，见对方依旧平静，便继续道：“我们营业部，对于像您这样有实力、有潜力的客户，一直是非常重视的，也希望能提供最好的服务，帮助客户创造更大的价值，当然，也能提升我们营业部的交易额嘛，互利互惠。”他笑了笑，坦诚了部分动机，反而显得可信。 “哦不知道周经理说的更好的服务是指”凌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语气不置可否。 周世明精神一振，知道关键来了。 “首先，是交易环境。”他站起身，指向办公室外面，“您也看到了，现在的大户室虽然比楼下大厅好，但人多眼杂，难免互相影响。我们二楼刚装修好一间独立的大户室，不，应该说是‘特户室’更合适。面积不大，但非常安静，配备的是最新的电脑和专线，保证交易速度。关键是私密性好，不会有人打扰。这间，我想优先提供给凌先生您使用。” 独立交易室凌云眉头微挑。这在这个年代，确实是顶尖的待遇了，意味着更快的速度，更安静的环境，也象征着一种身份。他点了点头：“环境确实很重要，周经理有心了。” 见凌云没有拒绝，周世明心中一定，抛出了第二个，也是他认为是“杀手锏”的福利。 “其次，是交易工具。”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从抽屉里小心地取出一个包装盒，打开后，里面是几张3.5英寸的软盘和一本薄薄的说明书。 “凌先生，这是我们总公司最新研发的‘可视电话自动委托交易系统’的测试版，目前还在内部试用阶段，数量极其有限。”周世明的语气带着一丝炫耀，“安装了这套系统之后，您就不必每次都亲自跑到营业部来。在任何一部开通了功能的电话机上，按照提示音操作，都可以进行查询、下单。当然，最理想的还是在电脑上使用我们配套的软件，可以实现更直观的行情分析和交易。” 他看着凌云，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到惊讶或者感兴趣的表情。毕竟，电话委托和电脑炒股，在1996年，对于绝大多数股民来说，还是存在于想象中的未来事物。 凌云确实来了兴趣。他放下茶杯，接过那几张软盘和说明书，仔细翻看了一下。这套系统在他眼里自然简陋得可笑，但在这个时代，这确实是走在最前沿的技术，能极大解放他的时间和行动范围。不必再被困在营业部，他可以有更多精力去处理网吧的事情。 “电话委托，电脑交易……”凌云沉吟着，“这确实方便很多。感谢周经理的厚爱，这套测试系统，我愿意试用，并提供反馈。” 周世明脸上笑容更盛，他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对新鲜科技的接受度和兴趣，远超对普通物质享受的追求。 “太好了！有凌先生这样的高手帮忙测试，是我们的荣幸！”他趁热打铁，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崭新的黑色寻呼机（bp机），样式比市面上常见的要更小巧精致一些。 “这个，也算是一点小心意。”周世明将寻呼机推过去，“这不是普通的寻呼机，它接入了我们的信息系统。除了正常的寻呼功能，我们营业部会每天定时发送大盘概要、紧急公告、还有……嗯，一些我们认为有价值的个股异动信息。希望能帮助凌先生更好地把握市场动态。” 独立大户室、试用版电脑（电话）交易平台、内幕信息寻呼机——周世明一口气抛出了三个在这个时代堪称“顶配”的服务，诚意不可谓不足。他的目的很明确：用最好的资源绑定这个潜力无限的年轻人，将他牢牢留在自己的营业部，让他创造更多的交易佣金，同时，也能借助他的操作（哪怕只是观察学习）来提升自己的业绩和判断力。 凌云看着桌上的三样东西，心里明镜似的。周世明的投资，他坦然接受。这确实能为他节省大量时间，提供不少便利。至于营业部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大家心照不宣，各取所需而已。 “周经理如此盛情，我再推辞就显得不识抬举了。”凌云微微一笑，将软盘、说明书和寻呼机收了起来，“这些东西，我都很感兴趣，特别是这个交易系统。以后，恐怕还要多麻烦周经理了。” “不麻烦！不麻烦！”周世明见凌云全盘接受，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笑容满面，“能为凌先生服务，是我的荣幸。那间特户室，我马上让人打扫整理，明天您过来就可以直接使用。系统安装如果遇到任何问题，随时找我，我安排技术员上门服务！” 两人又客气地聊了几句，凌云便起身告辞。 周世明亲自将凌云送到办公室门口，看着年轻人挺拔沉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混合着兴奋与期待的神情。他感觉，自己今天做的这个决定，很可能将是自己职业生涯中最正确的一笔投资。 而凌云，走出营业部的大门，傍晚微凉的风吹在脸上，他摸了摸挎包里的软盘和口袋里的寻呼机，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