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公道自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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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流云派的议事厅内却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赵青被废去武功，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面如死灰，身体因剧痛和恐惧而不停地颤抖。那本失而复得的《流云剑谱》静静躺在主位的桌案上，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没人敢去触碰。 林剑声坐在主位，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头发散乱，脸上满是疲惫、痛心和难以置信。下方坐着的是几位闻讯赶来的、在武林中颇有声望的各派长老和掌门，包括那位曾发射透骨钉的青城派汉子，此刻也都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静静站在窗边的那个红色身影。 忘忧没有坐。她只是倚着窗棂，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幕，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厌倦。似乎眼前这场关乎名誉、生死和江湖公道的审判，于她而言，不过是又一场司空见惯的闹剧。 “说！”林剑声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嘶哑，蕴含着无尽的怒火和悲痛，“当着诸位前辈的面，把你如何杀害周毅，如何嫁祸于人的经过，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说清楚！” 赵青浑身一哆嗦，抬起头，看到师父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又看到周围那些昔日对他颇为赞赏的前辈们冰冷的眼神，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是……是我……”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开始招供，“那日……周师兄在别院练剑，我……我带了酒去找他，假意请教剑法……我……我心中不忿，为什么师父偏心，要把剑谱传给他……我一时糊涂，在酒里下了软筋散……” 厅内一片死寂，只有赵青断断续续的哭诉声。 “他……他察觉不对，与我动手，我……我打了他一拳……然后，趁他力道不济，就用……就用剑……”赵青说到此处，已是恐惧得说不下去。 “然后用朱砂，写下我的名字”忘忧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她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是。”赵青瘫软下去，“我……我本想制造魔教寻仇的假象……我知道拜火教圣女近日在左近活动……我想，这是最好的脱身之计……” “孽障！畜生！”林剑声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指着赵青，“为了区区一本剑谱，你竟残害同门，诬陷他人！我流云派怎会出了你这等狼心狗肺之徒！” “师父！师父饶命啊！徒儿知错了！徒儿是一时鬼迷心窍啊！”赵青挣扎着想要爬过去磕头，却被旁边的弟子死死按住。 “饶命”林剑声惨笑一声，眼中尽是绝望，“周毅何辜你让我如何饶你！” 这时，那位青城派的汉子，姓孙的长老，干咳了一声，面色有些尴尬地开口了：“林掌门，此事……唉，确是贵派不幸。如今真相大白，这赵青自然罪该万死。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瞟向忘忧，“这位……圣女，之前我等多有误会，言语冲撞，还望……海涵。” 他这话说得勉强，显然面子上还有些挂不住。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语气却都带着几分不自然。他们可以接受赵青是凶手，但要他们立刻对一位魔教圣女低头认错，终究拉不下脸。 忘忧终于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让几位老江湖都感到一阵不自在。 “误会言语冲撞”她轻轻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你们要杀的，是我。要讨还公道的，是你们。现在真相大白，一句‘误会’，就算了了” 孙长老脸色一沉：“那你想怎样难道还要我们这些老骨头，给你磕头赔罪不成” “你们的赔罪，于我而言，毫无意义。”忘忧走到大厅中央，站在瘫软的赵青旁边，看着林剑声，“林掌门，你要的公道，我已经给你了。现在，该给我，还有我教中那几个被你们围在山崖上、险些丧命的弟子，一个公道了吧” 林剑声深吸一口气，脸上闪过挣扎，但最终还是化为决然。他走到忘忧面前，忽然抱拳，深深一揖到地！ “圣女明察秋毫，还我徒儿清白，替流云派挽回声誉，此恩如山！林某之前不察，听信谗言，对圣女及贵教弟子多有冒犯，险些酿成大错！林某……在此谢罪！但凭圣女处置，绝无怨言！”他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带着一股江湖人的血性和担当。 这一幕，让孙长老等人面面相觑，更是尴尬。 忘忧看着躬身不起的林剑声，沉默了片刻。厅内静得能听到蜡烛燃烧的噼啪声。 “林掌门请起。”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我若要处置，就不会站在这里。我要的公道，很简单。” 她目光转向地上瑟瑟发抖的赵青，又扫过孙长老等人。 “第一，按你们江湖的规矩，处置真凶。” “第二，立刻撤走围困黑风崖的人。” “第三，”她顿了顿，看着孙长老，“青城派的‘无声钉’解药，拿来。” 孙长老一愣，脸上青红交错，最终还是悻悻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 “至于你们……”忘忧的目光最后落在林剑声身上，“化解纷争，带来和平。不是靠杀了我，或者灭了魔教。而是靠……道理和证据。今日之事，希望是个教训。” 说完，她不再多看众人一眼，拿起桌上的解药瓷瓶，转身便向厅外走去。红色的衣袂在夜风中飘动，背影决绝而孤单。 “圣女！”林剑声在她身后急呼，“大恩不言谢！日后但有所命，流云派上下，莫敢不从！还有……关于三十年和平之约，林某必定竭力促成！” 忘忧的脚步没有停留，只是抬起手，随意地挥了挥，身影便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中。 留下厅内一众人，心情复杂，久久无言。今夜，他们见识了远超理解的武力，神乎其技的医术，更见识了一种……凌驾于正邪名号之上的、冰冷而强大的“理”。 而对他们而言风暴中心的女主角来说，这不过是她在千万世界里，又一次微不足道的……拨乱反正。身体的伤在好转，但灵魂深处那无尽的疲惫，似乎又加深了一分。 她走出流云派的山门，抬头望了望依旧漆黑的天幕。 “小光，”她在心里轻声问，“还有九个，对吧” “是的，主人！我们完美解决了第一个！”小光球欢快地回应。 忘忧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向黑风崖的方向走去。 天，快亮了。但她的路，依旧漫长而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