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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闽地归来，灵台初开，“天眼”虽成，却如同初生婴孩，所见庞杂，难以控驭。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揭开了一层薄纱，色彩斑斓的灵气流转，游荡的微弱残念，器物上沉淀的岁月气息，乃至人体周身辉光……无数信息汹涌而来，稍不留神便觉头晕目眩，眉心祖窍隐隐作痛。 三叔见我状况，将我唤至静室，神色肃穆地取出另一卷以不知名暗青色丝绸包裹的古籍。解开时，仿佛有淡淡的清辉流淌。 “此乃《洞玄灵宝定观经》，并附前辈高真所注的《天眼通幽秘要》。”三叔将古籍递给我，入手微沉，带着一种历史的沁凉。“天眼非是神通，实为‘神觉’之窗。初开之时，神光外泄，易受外魔侵扰，亦易为幻象所迷。需以定力为根，观法为引，方能由浅入深，明辨真伪，乃至照彻幽冥。” 我依言展开，《定观经》开篇即言：“夫欲修道，先能舍事。外事都绝，无与忤心……唯灭动心，不灭照心；但凝空心，不凝住心。”强调的正是收摄心神，保持灵台空明而不失觉照的根本。《秘要》则详细记载了如何约束、锤炼天眼之法，以及一些基础的“观”法——观自身气脉流转，观器物灵气残留，观山川地气走向，由近及远，由实及虚。 其中，最引我注目的，是一段关于“以天眼沟通幽冥”的艰涩法门，旁有小字批注：“幽冥非一途，有清灵之鬼府，亦有业力交织之冥土。前者或可凭符箓、心念感应沟通；后者乃大因果、大业力汇聚之地，非有大法力、大功德护身，不可妄窥，恐遭反噬，魂堕无间。” 我按照《秘要》所述，每日于子午二时，静坐调息，意守祖窍，练习将天眼的感知范围从周身三尺，逐步收敛、掌控，如同调节焦距，不再被动的接受一切，而是主动的去“看”想看的层面。过程缓慢而艰辛，但对心神的锤炼效果显着，那鼓胀刺痛感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明与掌控感。 然而，修行之路，总有意料之外的变数。 这一夜，月隐星稀，阴气最盛的子时刚过。我正于静室中尝试按照《秘要》中一幅极其复杂的“破界窥幽符”的意念构图，在识海中临摹。此符并非画于纸上，而是以自身神念为笔，真气为墨，于灵台虚空勾勒，旨在暂时强化天眼感知，尝试触碰那更为深层的“灵界”壁垒。 就在那繁复无比的符箓最后一笔，在我识海中即将完成的刹那—— 嗡！ 我浑身剧震，只觉得眉心祖窍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巨针狠狠刺入！眼前骤然一黑，随即是无尽的旋转与坠落感！肉身打坐的感觉瞬间远去，我的意识，仿佛被抽离了出来，投入了一条光怪陆离、充满无数扭曲光影与低沉絮语的通道！ 这不是自主的魂游，更像是天眼之力与那“破界窥幽符”产生了某种不可控的共鸣，强行撕开了一条缝隙，将我的部分神念拉扯了进去！ 惊惶中，我拼命回想《定观经》口诀，紧守心头一点清明。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已是永恒，周围的混乱景象骤然固定。 我“站”在了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荒芜之地。 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浑浊的光源不知从何而来。脚下是干裂、漆黑的大地，弥漫着绝望与冰冷的气息。远处，隐约可见巍峨连绵的黑色山影，如同匍匐的巨兽。空气中充斥着无数细碎、痛苦的哀嚎与哭泣，直接作用于灵魂，让人心神摇曳。 冥土！ 我心中骇然，这里就是批注中提到的，业力交织的冥土我竟被强行拉扯到了这里！ 没等我稳住心神，前方浑浊的雾气翻涌，两道巨大、狰狞的身影踏着沉重的步伐走来。左边一位，牛首人身，手持钢叉，眼如铜铃，喷吐着灼热的气息；右边一位，马面人身，握着锁链，目光森冷，扫视四方。 牛头马面！ 它们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我这个突兀的“生魂”！ “何方生魂，擅闯冥府地界！”牛头的声音如同闷雷，震得我神念不稳。马面更不答话，手腕一抖，那漆黑的锁链如同毒蛇，带着禁锢灵魂的力量，直向我缠绕而来！ 我亡魂大冒，此刻仅是神念在此，如何抵挡下意识地，我将在识海勾勒的“破界窥幽符”残余神意凝聚，化作一道微弱的精神屏障挡在身前，同时疯狂运转《金丹大要》法门，试图稳住神念，找寻回归之路。 锁链与屏障接触，发出刺耳的嗤响。屏障瞬间布满裂纹，我闷哼一声，神念如遭重击，变得虚幻了几分。 “咦有点意思，但还不够看！”牛头瓮声瓮气，抬起巨足，便要踏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阵宏大、慈悲、清静的梵唱声自极深处传来。这声音并不响亮，却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抚平一切躁动。 “阿弥陀佛。” 随着佛号，一道柔和却无比坚定的金光自远方亮起，瞬间驱散了周围的昏黄与阴冷。金光过处，那些哀嚎声都暂时平息了。牛头马面脸色一变，收回了武器和脚步，恭敬地垂下头颅。 我循着金光望去，只见在那无边黑暗与痛苦的尽头，隐约有一座莲台的虚影，一道身影端坐其上，周身散发着无尽愿力与慈悲之光，其光芒所至，仿佛连地狱的酷刑都暂时停止了。虽看不清面目，但那“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大誓愿，却清晰地烙印在我的感知中。 地藏菩萨！ 祂的目光似乎穿越无尽空间，落在了我这缕微不足道的神念上。没有言语，却有一股温和而不可抗拒的力量包裹住我，将那冥土的侵蚀、牛头马面的威压尽数隔绝。 “归去吧，此处非你久留之地。” 一个念头直接在我心间响起。 下一刻，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但这次是回归。我的意识被那股慈悲之力温柔而迅速地推离了那片恐怖的冥土。 静室中，我猛地睁开双眼，浑身已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如纸，眉心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天眼的能力似乎因过度透支而暂时封闭了。心脏狂跳不止，刚才那短暂却无比真实的经历，如同噩梦。 一直守在门外的张楠几乎在我睁眼的瞬间就冲了进来，她看到我的样子，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少见的惊悸与担忧，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我。 “你……你的气息，刚才……好像消失了片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靠在她身上，感受着肉身真实的触感与温度，大口喘息着，心有余悸。第一次凭借天眼和残缺符箓强行窥探深层灵界，就险些魂陷地府，遭遇牛头马面，最终竟蒙地藏菩萨慈悲援手才得以脱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