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信任的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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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煜那句轻飘飘的问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苏澈心中漾开层层寒意刺骨的涟漪。 是谁想要本王的命 这答案，或许就隐藏在王爷那句“谁也别信”的警告里，隐藏在帐外那些看似忠诚的面孔之下。 苏澈垂着眼，声音平稳无波：“王爷洪福齐天，自有天佑。刺客之事，秦统领必会全力追查，水落石出只是时间问题。”他将问题轻巧地推回给王爷和秦风，绝不沾染半分猜测。 萧煜闭着眼，似乎极其疲惫，并未追问，只是极轻地哼了一声，听不出意味。 帐内陷入沉默，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一种无形却紧绷的张力弥漫在空气中。信任的壁垒已然竖起，试探在无声中进行。 片刻后，秦风去而复返，神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快意：“王爷，周莽已遵令撤兵，但留下话说……盼王爷早日康复，主持大局。”这话听起来恭敬，实则暗藏机锋。 “跳梁小丑……不必理会。”萧煜声音虚弱，却带着冷蔑，“刺客……可有线索” 秦风单膝跪地，沉声道：“现场清理完毕，刺客共计八人，全部毙命，无一活口。所用箭矢、兵刃皆是军中制式，但磨损严重，难以追踪具体来源。行事狠辣果决，像是死士。” “军中制式……”萧煜重复了一句，语气莫测，“查！从军械库流出记录，到近期各地巡防报备，给本王一寸寸地查！还有，本王此次巡防路线，都有何人知晓名单列出来，逐一筛查！” “是！”秦风领命，眼中寒光凛冽。 “另外，”萧煜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苏澈身上，“苏澈救治有功，赏。即日起，准其自由出入本王营帐，负责本王伤势调理。一应所需，皆按最高规格供给。” 这道命令让秦风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和不解。让一个罪奴自由出入王爷寝帐这是何等的殊荣和……冒险但他没有质疑，立刻应道：“末将遵命！” 苏澈心中也是巨震。自由出入营帐这看似是天大的恩宠，实则将他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所有明枪暗箭最显眼的靶子。更是王爷将他置于眼皮底下，更方便掌控和……试探。 “罪民……谢王爷恩典。”苏澈压下心头翻涌，躬身谢恩。他别无选择。 “下去吧。本王累了。”萧煜挥挥手，重新闭上眼。 秦风与苏澈悄然退出帐外。 帐外天色已暗，寒风凛冽。秦风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苏澈，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苏澈，王爷伤势，当真无碍了” 苏澈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最危险的关头已过，但王爷失血过多，元气大伤，后续调理至关重要，若有不慎，仍可能引发反复甚至……旧伤复发。”他刻意强调了严重后果。 秦风眉头紧锁，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王爷的安危，系于你身。你好自为之。若有任何需要，或发现任何异常，即刻报我！若是你……”他话未说尽，但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苏某明白。必当竭尽全力。”苏澈平静回应。 秦风点了点头，大步离去，背影依旧冷硬。 苏澈站在原地，寒风吹拂着他单薄的罪衣，他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王爷的试探，秦风的警告，暗处的刺客，虎视眈眈的周莽……他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接下来的几日，苏澈谨言慎行，全身心投入到萧煜的术后康复中。他每日仔细检查伤口，更换敷料，调整药膳食谱，甚至根据萧煜的体力恢复情况，教授一些极其温和的导引动作，促进气血循环。 所有汤药饮食，他依旧坚持亲自查验，甚至会在萧煜服用前，自己先尝一小口。 这个细微的举动，第一次做时，萧煜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深不见底，却并未阻止。 两人之间的话很少。萧煜大多时候闭目养神，或是听着秦风汇报公务，偶尔会问苏澈几句关于伤势调理的问题，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苏澈的回答总是简洁、专业、恪守本分。 一种诡异的平静在营帐中维持着。 然而，苏澈并未放松警惕。他注意到，萧煜虽然看似虚弱，但那双眼眸在偶尔睁开时，锐利和清明依旧，仿佛时刻在观察、评估着一切。而秦风每次汇报时，眼神总会若有若无地扫过自己，带着审视。 这日，苏澈正在为萧煜手腕的穴位按摩以舒缓久卧的疲惫，秦风再次进来禀报，脸色比往日更加凝重。 “王爷，刺客的线索……断了。”秦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军械库的记录显示，那批箭矢是三年前拨给西山大营的，早已磨损报废，按规定应已销毁。西山大营的记录混乱，根本无法查证。至于知晓巡防路线的人员名单……共有十七人，包括周副将、末将、以及几位参将、书记官。逐一排查后，皆无人承认泄露，也找不到实证。” 帐内空气瞬间凝固。 萧煜缓缓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和……杀意。 “销毁混乱找不到实证”他轻轻重复着，声音不高，却让秦风瞬间单膝跪地，额头渗出冷汗。 “末将无能！请王爷治罪！” “起来。”萧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对方既然敢动手，自然做好了万全准备。查不到，才是正常。” 他话锋一转，忽然问道：“苏澈，你觉得呢” 又来了。突如其来的试探。 苏澈按摩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垂眸道：“罪民愚钝，只懂医理，不通谋略。但觉此事……或许并非单纯外部刺客所为。” 他点到即止，绝不深入。 萧煜的目光在他低垂的眉眼上停留片刻，忽然对秦风道：“传令下去，本王伤势反复，情况危急，需要静养。所有军务，暂由周莽……与几位参将共同商议决断，非生死存亡之事，不必报来。” 秦风猛地抬头，眼中充满震惊和不解：“王爷！这……”让周莽参与决策这岂不是纵虎归山 苏澈也是心中一动。王爷此举，看似放权，实则以退为进，故意制造混乱，引蛇出洞甚至……可能在试探周莽，也在试探营中所有人的反应 “照做。”萧煜闭上眼，语气不容置疑。 “……是。”秦风咬牙领命，忧心忡忡地退下。 帐内又只剩下两人。 沉默良久，萧煜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和嘲弄：“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本王快不行了。你说，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是不是该忍不住跳出来了” 苏澈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知道，这不是在问他，而是王爷的自言自语，或者说，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带着血腥味的期待。 风暴前的宁静，即将结束。 真正的狩猎，开始了。 而他，这个被强行推到台前的医者，也已成为这盘棋局中，一颗无法后退的棋子。 他只能更加小心，更加警惕，在治愈王爷身体的同时，也要在这滔天巨浪中，寻找到一线生机。 当晚，苏澈在亲自煎熬完萧煜的汤药后，照例先尝了一口。药汁苦涩，划过喉咙。 然而，片刻之后，他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药的味道……似乎与往日有极其细微的差别。若非他味觉敏锐，且对每一味药都极其熟悉，几乎无法察觉。 是多了一味还是少了什么或是……炮制火候有异 他的心脏猛地一沉。 王爷的警告，秦风的调查无果，此刻这微妙的药味差异…… 难道，黑手已经迫不及待，甚至将手伸到了这最后的屏障——汤药之中 是谁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帐外漆黑的夜色，仿佛能穿透营帐，看到那些隐藏在忠诚面具下的叵测人心。 信任的试炼，从未停止。而危机，已悄然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