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诓骗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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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穆希身上，王氏眼中带着幸灾乐祸和刻毒，沐珍则从帕子缝隙里偷偷瞥过来，满是怨恨和得意。 穆希不慌不忙，先是向老夫人福身行礼，姿态无可挑剔，随后，她抬起眼，目光坦荡地迎上老夫人严厉的视线，声音清晰而沉稳： “回祖母的话，孙女今日确曾出府片刻，但事出有因，稍后孙女自会向祖母单独禀明。”她先承认了出府，却留了个钩子，成功引起了老夫人的一丝好奇。 接着，她话锋一转，指向沐珍，语气陡然变得冷冽：“至于动手打二妹妹祖母，孙女身为沐府嫡长女，沐珍的长姐，管教管教她，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你说什么！你……”沐珍忍不住尖声反驳。 “闭嘴！”穆希厉声打断她，那眼神中的寒意让沐珍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反驳的话语全部堵在口中。 穆希拉着小桃上前一步，指着小桃脸上那清晰红肿的掌印，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祖母请看！我不过是出府片刻，二妹妹便趁我不在，带着婆子擅闯我的闺房！小桃身为我的贴身丫鬟，听从我的指示看守小院，忠心护主，阻拦她进入又何错之有而她却不经我的同意，指使婆子将小桃打成这般模样！呵，她这打的哪里是小桃这打的是我穆希的脸！打的是沐府嫡长女的尊严！” 王氏见她对自己女儿咄咄逼人，一时情急：“希儿，你妹妹不过是教训了一个婢女，你用得着把话说得这么重吗！” 她目光如刀，直刺向王氏母女：“哦既然母亲发话了，那我斗胆问问母亲，母亲说我不成体统，可沐府哪条规矩写着，妹妹可以不经通传，带着丫鬟婆子强闯长姐的闺房，对长姐的贴身婢女动用私刑冒犯尊长，这岂不比私自出府游玩要严重许多往小了说，二妹妹这是刁蛮无礼，往大了说，二妹妹这便是以下犯上，目无尊卑！我身为长姐，教训她目无尊长、越俎代庖、动我私婢，有何不可我打她，是教她规矩！是维护我沐府的体统！还是说，在母亲眼里，难道要任由妹妹，骑到姐姐的头上撒野，才叫有规矩吗！纵是告上府衙，也没人会说我做得不对吧！” 穆希的话语掷地有声，条理分明，将“尊卑长幼”这个此世无法反驳的大道理，牢牢地钉在了当场。 的确，大承自开国以来，力推以孝治天下，长幼有序，尊卑人伦，向来比天大！ 这些话语像刀子一样扎在王氏心上，让她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沐珍脸色煞白，捂着脸痛哭：“祖母，她，大姐姐她，好狠的心，竟还威胁我，要将此事告官。” “希儿，你这说的是哪里话，珍儿她只是，你、你何必对我如此咄咄逼人唉，也罢，毕竟我非你生母，你对我有微词，迁怒于珍儿，也是可以理解的。”王氏气得嘴唇发抖，忍着怒意，把话题延伸到穆希不尊重她上，想反将穆希一军，指责她不敬长辈。 而穆希却是冷笑，大承推行“百善孝为先”，可这份“孝顺”只定死了要对生身父母，王氏只不过是一个妾室扶正的继母，又无抚养的恩义，所以穆希是半点也不怕，只想着怎么戏耍她。 穆希马上做出泫然欲泣的柔弱状，道：“啊……母亲莫要气恼，刚才是我一时气急，冲撞了您。” 王氏以为穆希被自己吓到，正要乘胜追击，未曾想穆希继续道：“今日之事，的确都是希儿不对，虽一直有心孝顺母亲，但今日一时气急，忘了二妹妹是您的亲生女儿，我打在她身痛在您心……唉，姐姐管教妹妹，是天经地义，可若是为此伤了母亲的心，那便是大大的不该！还请母亲像我责罚二妹妹那样责罚我吧！” 王氏一愣，顿时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她平日里最重名声，若是真的顺了穆希的话，为了沐珍去责罚她，万一传扬出去，她岂不是就变成了那种为了自己子女苛待原配遗孤的恶毒继母了吗！ 沐珍也看出穆希的用意，好不恼怒，有些沉不住气：“沐希，你故意的吧——” “够了！”老夫人再次开口，沉声打断这场闹剧。 众人一时之间都安静下来。 老夫人深深地看着穆希，眼神复杂，充满了审视。 印象中，这长孙女自小丧母，又不幸染了痴傻之症，向来是府中人人可欺的笑话，她本以为这丫头再过不久后便会被随意嫁出去，可未曾想，她前些日子落水后因祸得福，自称是得到了什么“池龙王点化”，竟脱胎换骨，成了另一副样子。如今看来，脱胎换骨这点的确是不假。 沉默良久后，老夫人缓缓开口：“长姐管教妹妹，确是合乎情理，可希儿你自己也承认，你一个女儿家家，不和长辈报备，便私自出府玩乐，这实在是与礼不合，有失体面——你这做姐姐的，既然没有立个好榜样，你的管教又怎能让妹妹信服” 王氏和沐珍听了，以为老夫人心向她们，顿时喜不自胜。 而穆希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语气平稳：“刚才孙儿已经禀报过，今日出府并非因为贪玩，而是另有隐情。” 老夫人问：“你有何隐情” 穆希向左右两边看了看，又是深深一拜：“事关重大，还请祖母容许孙儿向您单独禀报。” 沐珍一听，立刻急了：“祖母，她肯定要胡言乱语的——” 老夫人不满地瞪了沐珍一眼，对身边的赵嬷嬷道：“把其他人带去堂外暂歇，我和希儿单独叙叙话。” 赵嬷嬷会意，立刻将王氏、沐珍以及一干丫鬟都带至堂外。 待堂内安静下来时，老夫人道：“现在，你可以说说，你私自出府是为何了吧。” 穆希道：“请容孙女上前私语。” 老夫人的好奇心又被加重一分，微微点头。 穆希于是近到她身前，低声道：“禀祖母，昨夜，孙女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置身于云雾缭绕之境，脚底下是一汪清潭，那池点化过我的池龙王浮上水面，让我将他送回初生之地，随后为我指明了一条两侧种满牡丹的小道后化作鱼形钻入我的香囊中，孙女沿着小道一路蜿蜒前行，走过九曲后，忽见一片竹林环绕的水池，那池龙王趁机跳出香囊，跃入湖中，随后化成一条威严的苍龙，卷着湖水，呼风唤雨，将孙女载上了天，说是要送我入天宫，报答我的恩情。” 见老夫人听得有些入神，她刻意顿了顿，将声音压得更低：“孙女醒来后，恍惚间，本以为只是大梦一场，但却发现枕边突然多了这么个东西……” 穆希将那枚金鳞含珠玉佩从袖中掏出，递给老夫人观看。 “这是！”看清玉佩的图案、工艺、成色后，老夫人严太君捻着佛珠的手猛地一顿，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都变了调，“这、这真的是忽然出现在你枕边的物什！” 这般品质的玉佩，绝非沐府的物件，即便是作为贡品奉给皇家，也绝对是清单上最显眼的稀世珍宝！ “孙女不敢说谎。”穆希以无比诚恳的语气说道，“因梦中经历，穆希以为，这枚玉佩便是那位龙王的化身，他托梦后将此物交予我，定是要我找到那汪清池，将其送归故里，故而带着这枚玉佩，冒险出府，寻找那处地方。” 她并不怕把这玉佩暴露在老夫人眼前后，会有什么问题，这场面吃斋念佛，笃信因果的老太太最忌讳鬼神，定然不敢妄动这枚已经被她编的十分神异的玉佩。 老夫人紧紧盯着穆希，脸色变幻不定—— 她也猛然间想起来，十多年前，沐府路过一个相师，曾言沐府诸女中日后或出贵人，经历虽然坎坷，但能平步青云，搅弄天下，但若不抓住机缘，沐府必遭大祸，然而当时那相师衣衫褴褛，说话又语焉不详，叫沐有德以为他只是个想讨口饭吃的骗子，嫌他晦气，叫家丁将他赶走了。 “龙王点化，金鳞归乡，扶摇九霄……”老夫人喃喃自语着，最终又看向穆希。 幼时丧母，不幸痴傻，却跌跌撞撞一路活到今天，失足落水却大难不死，因祸得福，得龙王点化，神智清明，赐下美玉……这，莫非那个相师说的是真的，莫非这个大孙女便是那个贵人！ 私自出府穿得不体统殴打二妹与那象征至贵至尊的苍龙相比，这些算得了什么！若她没有说谎，这些都是预示的话……那穆希，岂非就是那个贵人！她未来的夫婿岂不是……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在老夫人脑中炸开，使她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京城的方向。 想到这里，老夫人后背惊出一层冷汗，随即又被巨大的狂喜和激动淹没，她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威严，语气却微微颤抖：“好，我知道了，你出府原是为敬仙尊神，回报点化之恩，的确情有可原，不过此事太过离奇，无法证实，且到底还是行为失当，闹的有些过了，终究是做错了事，该罚还得罚——就回你院中闭门思过三日，抄写女诫六遍吧。” 穆希却露出为难的神色：“祖母能不能少点惩罚，比如换成抄三遍女诫我还想去找那汪清池……” 老夫人见她稚嫩的脸上流露出真切的为难和焦急，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希儿，你还不明白，要找的那汪清池可不在咱们兰城，而是在……把这玉佩收好，别叫其他人知道了。” 穆希眼中满是茫然，心里却窃笑起来，心想这老太太可真是好骗，三言两语就把她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