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绝壁余生魂归处，一线天光待故人

宸大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阿里小说网novels.allcdn.vip），接着再看更方便。

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被身后那座熊熊燃烧的山谷，映照出一种诡异的、介于血红与昏黄之间的光亮。 藤索，冰冷而粗糙，深深地勒进刘三的掌心，每一次向上攀爬，都像是在用砂纸打磨着他已经血肉模糊的皮肉。但他感觉不到疼痛。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随着二牛那坠落的身影，一同被抽离了身体，只剩下一种机械的、麻木的本能——向上，活下去。 “拉我一把！” “铁头，你怎么样撑住！” 崖顶之上，张三和剩下的五名队员，正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浴血归来的三人一个个从崖壁下拉上来。当最后一个、肩膀上还插着半截矛杆的铁头被拖上平台时，九个少年，终于在这片绝壁之上，重新汇合。 他们没有时间庆贺生还。他们只是沉默地，将目光投向了下方那片已经开始混乱消散的火海，以及那具在火光边缘，渺小得如同一片落叶的、属于二牛的尸体。 没有人哭泣。 因为泪水，早已在攀爬的汗水中流干。剩下的，只有一种如同实质般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悲恸与仇恨。 “队长……”大壮的嘴唇干裂，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他看着刘三，眼中满是血丝与迷茫，“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刘三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地跪了下来，朝着二牛坠落的方向，朝着那片火海，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个头，都磕得无比沉重，额头与坚硬的岩石碰撞，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兄弟，我们回家。” 他站起身，抹去额头的血迹，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再无一丝少年的青涩，只剩下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冷静与坚毅。他看了一眼伤势最重的铁头，又看了看几乎人人带伤的队伍，沉声道：“我们不能走大路。跟我来，走山脊！张三，你继续在前面探路。大壮，你和石头，架着铁头。所有人，把水囊里最后的水都喝了，把肉干吃了！我们，要活着回去见东家！” “是！” 八声低沉而嘶哑的回应，在寒冷的晨风中，显得无比决绝。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三十个队员中的九个，他们是承载着二牛生命的、一个完整的整体。 就在他们即将没入山林之际，山谷下方，忽然传来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气急败坏的滔天怒吼！ “是假的！没有官兵！给老子追！把那几只耗子，给老子活捉回来！” 是独眼狼的声音！ 他显然已经识破了韩宇的“空城计”。被戏耍的羞辱，混杂着粮仓被毁的巨大损失，让他彻底陷入了癫狂。无数的火把，如同复仇的毒蛇，开始从谷口，朝着他们这座山头，疯狂地蔓延而来！ “快走！”刘三心中一紧，再不敢有丝毫耽搁，带领着队伍，一头扎进了茫茫的林海之中。 这是一场与死神的赛跑。 他们没有时间去悲伤，没有时间去处理伤口。铁头的脸色越来越白，但他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呻吟。大壮的伤口在奔跑中不断撕裂，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衫，但他架着铁头的手臂，却稳如泰山。每一个人的肺部，都像火烧一样疼痛，双腿如同灌了铅，但没有一个人掉队。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停下，他们将再也没有机会，为二牛，也为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 “一线天”。 狼牙山脉中一处天然形成的险要隘口，两壁陡峭如削，中间只容三五人并行。这里，是刘三他们撤回桃源居的必经之路。 王虎手持一柄新制的百炼钢环首刀，焦躁地在隘口前来回踱步。他的身后，十五名护卫队员，正紧张地将一捆捆削尖的木矛、一桶桶粘稠的火油，搬运到隘口两侧的高地上。几块巨大的滚石，已经被撬得摇摇欲坠，只用一根木桩支撑着，随时可以推下。 “怎么还没来不会是出事了吧”王虎喃喃自语，心中那股没能亲身参战的憋闷，与对同伴安危的担忧，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乱如麻。 “嘘！有动静！”一个耳朵最灵的队员，忽然压低了声音，指着隘口深处的黑暗。 所有人都瞬间绷紧了神经，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一阵凌乱而虚浮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从黑暗中传来。 “口令！”王虎厉声喝道，手中的钢刀，在晨曦微光中，反射着冰冷的杀意。 “桃……桃源……”一个虚弱而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王虎心中一喜，但随即又是一沉。这声音，太虚弱了。 他打了个手势，几名队员立刻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迎了上去。 火光，照亮了来者的模样。 当王虎看清那从黑暗中走出的九道身影时，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群怎样的“人”啊！他们衣衫褴褛，浑身浴血，每个人的脸上都混合着烟灰、血污与疲惫。他们互相搀扶着，如同刚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走在最前面的刘三，那张清秀的脸庞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眉角划过，鲜血糊住了他的左眼，让他看起来如同一个独眼的修罗。 “刘三……你们……”王虎的声音，在颤抖。 刘三看着眼前严阵以待的王虎和他的队员们，看着他们手中锋利的兵器和身后坚固的工事，那根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松懈了下来。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在地。 “王虎……我们回来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 “二牛呢”王虎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九人，却没有找到那个平日里最喜欢跟他掰手腕的、憨厚的壮实身影。 没有人回答。 九个人，只是沉默地，低下了头。 那沉默，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更令人心碎。 王虎的眼睛，瞬间红了。他那壮硕的身躯，猛地一颤，手中的环首刀，“铛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就在这悲伤与重逢交织的复杂气氛中，一阵急促而沉稳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冲破了黎明前的薄雾。 “踏雪！” 韩宇一眼便看到了隘口处那群浴血的身影。他猛地一勒缰绳，“踏雪”发出一声人立长嘶，稳稳地停在了众人面前。 他翻身下马，当他的目光，与刘三那只被鲜血染红的独眼对上时，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刘三面前。他看到了刘三脸上的伤口，看到了大壮身上深可见骨的刀伤，看到了被架着、已经陷入半昏迷的铁头……他看到了他们每一个人眼中，那超越了年龄的疲惫、悲伤与坚韧。 他没有问“成功了吗”，也没有问“伤亡如何”。 他只是伸出手，用他那还在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拂去了刘三脸上的血污，露出了那道狰狞的伤口。 “疼吗”他轻声问道，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刘三用坚强筑起的全部堤坝。这个在刀山火海中都未曾流过一滴泪的少年，在这一刻，终于再也忍不住，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着鲜血，狂涌而出。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韩宇面前，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声。 “东家！属下无能！二牛……二牛他……回不来了！” 这声悲吼，引爆了所有压抑的情绪。剩下的八名队员，再也支撑不住，一个个软倒在地，放声痛哭。哭声撕心裂肺，在寂静的“一线天”中，久久回荡。 韩宇的眼眶也红了。他蹲下身，将这个浑身浴血、颤抖不已的少年，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不，你做得很好。”他拍着刘三的后背，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都是桃源居的英雄。二牛，也是。” 他站起身，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痛哭的少年，扫过同样双目赤红的王虎，扫过身后那黑压压的山林。 他知道，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 “华先生！”他厉声喝道。 “在！”华佗早已跳下马背，此刻正心疼地检查着铁头的伤势。 “救人！” “王虎！” “在！”王-虎猛地抹去眼泪，捡起地上的刀。 “守住隘口！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来！” “刘三！” “……在。”刘三撑着地，挣扎着站起身。 “带着你的兄弟们，退到后面去，包扎伤口，休息！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转过身，独自一人，走到了隘口的中央。他从“踏雪”的马鞍上，解下了一张弓，三支箭。那弓，是系统出品的良品；那箭，是百炼钢打造的利器。 他迎着那从东方地平线上，挣扎着透出的第一缕熹微晨光，缓缓地，拉开了弓弦。 弓开如满月，箭指黑暗处。 他那清秀的脸庞上，再无一丝平日的温和与轻松，只剩下冰冷如铁的决然。 独眼狼，你毁了我的家园梦，杀了我的人。 现在，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