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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一年三月二十七日，王淑芝正式到八一商贸公司上班。 林森特意给她买了一张新办公桌，放在贾清清办公桌对面。 陶广坤和刘刚今天正好休班，就和孙红艳一起过来了送她，孙红艳被王淑芝推荐为太平矿区店店长，这也是让她到公司认认门。 林森领着他们在公司院里走了一圈，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目前公司经营情况，又回到贾清清的办公室。 陶广坤赞叹的说：“林森，你们公司这规模可不小，很了不起啊，在咱们战友中还没有人能做到你们这样。” 林森因为和王淑芝非常熟悉，就开玩笑说：“王经理，今天打扮的挺漂亮，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王淑芝一听管她叫王经理，回头看了一眼陶广坤，又瞅了瞅贾清清，像是在询问这是真的吗 贾清清笑着说：“淑芝姐，以后你真的是经理了，这是你的办公桌。” 王淑芝说：“我还有办公桌啊。” 说着就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就坐在椅子上，转过身来对陶广坤说：“老陶，以后咱俩也是平起平坐了，对我要客气一点。” 大家都哄堂大笑起来。 贾清清这时注意到了孙红艳，她今天也特意打扮了一下，她看到清清在看自己，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了头拽了拽自己的衣襟。 贾清清走过来围她转了两圈说：“红艳姐，你这一捯饬好漂亮呀，比淑芝姐还要漂亮。” 说完她就后悔了，哪有这么当面拿人对比的，转过身来看着王淑芝不好意思的笑了。 王淑芝笑着说：“清清，红艳妹确实比我好看多了，长的水灵，哪像你姐我老么咔吃眼的，你别多心。” 玩笑过后，林森说：“清清，你先带着王淑芝和孙红艳到各个商店走走，大家都认识一下赶紧熟悉情况，把各项管理制度尽快落实到位，不能耽误生意。” 贾清清带着王淑芝、孙红艳到各个商店去了。 办公室里就剩下林森、陶广坤和刘刚他们三个。 刘刚说我还没去过杨家栋大棚子呢，陶广坤说我也没去过，咱们去看看。 林森把杨光叫来安排看家，自己带着陶广坤和刘刚来到工农村的大棚区。二百来个大棚排列有序，道路横平竖直，各种设施配套齐全，看得陶广坤和刘刚目瞪口呆。 陶广坤惊讶的说：“可真没想到啊，这么大规模啊，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林森说：“这是家栋他们家一个村子的规模，我家跃进村也有一百多个大棚，建设的跟这里一样，这些当初都是子君的点子，要不然那有今天。” 刘刚说：”子君的脑袋可真是太好使了，在部队时就听说他聪明，果真名不虚传。” 杨家栋和黄老师正带着联合体培训的技术人员逐个大棚检查蔬菜长势情况，听说陶广坤来了，就走出了大棚。刘刚要进大棚里看看，他安排人拿来二套白大褂，让陶广坤和刘刚穿上，林森没有陪着进去。 陶广坤问进大棚都得穿白大褂。 杨家栋说：“这是有道理的，防止把病虫害带进去，黄老师是科班出身，这是他的要求，现在我们种菜也是讲科学的。” 大棚里蔬菜长势茂盛，品种很多，看着就让人们心里有吃两口的欲望。 杨家栋没有让陶广坤和刘刚走，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其实就是他们家倒出了一间房子作为他办公的地方。在老房子右侧，又新盖三间砖瓦房，都已经收拾好了，这是给他和贾清清结婚准备的。 他妈妈见有客人来，赶紧张罗着饭菜，时间不长就把饭菜都准备好了。 大家在一起边喝边聊着，战友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从部队谈到了地方，又从地方谈到了部队，那种恋恋不舍的部队情结是从骨子里生长出来的，割不断理还乱。 刘刚没少喝酒，脸红红的说：“咱们还有一些战友从部队回来没有正式工作，还在卖临时工呢，日子过得可艰难了，像我们这样的已经很知足了，你们有能力得帮助一下。” 林森说：“子君都规定好了，我们招工退伍兵优先。咱们农村兵就是苦，城里兵退伍了还能安排个工作，咱们农村兵回来还是种地，自己不干点啥咋过日子。” 杨家栋说：“不管咋的，子君让我在部队学了不少东西，这不学种菜回家都用上了，当时我还有些不愿意呢。”又说，“在部队我们都当过班长，现在管起事来比别人顺溜多了，看起来这班长没白当，我有点想部队了，等有时间咱们回部队看看，看看认识的战友还都在不在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在部队里的事。 陶广坤说：“今天高兴，咱们整一把部队的架势呗。” 几个人齐声说那就整一个，纷纷把啤酒倒进大碗里。 陶广坤站起来喊道“一二三。” 四个人一起起喊“干。” 顷刻间，连喝带撒，大碗里的啤酒见底了。 家栋妈妈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还以为几个孩子酒喝高了干起来呢，赶紧跑过来看个究竟，刚走到门口，就又听到了几个孩子高声唱起了歌来：“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 这歌声不是唱出来的，而是从心底喊出来的，不在调上，却喊出了他们对部队的深厚感情，喊出了他们战友之间的兄弟情谊，喊出了他们对生活艰辛的无奈，更喊出了他们对未来的憧憬。 家栋妈妈摇着头说：“孩子们这是真喝多了，得赶紧给他们准备糖醋开水好醒醒酒。” 自从王淑芝到公司上班后，发生了很大变化，回家忙完孩子事之后，就开始拿起书本学习，陶广坤问学啥呢。 “清清给我的考电大复习资料。” “你也要考电大，能行吗。” “那当然了，你把‘吗’字去掉，我咋就不行了，清清她们都考了，再有一年就毕业了，是国家承认学历的，以后要想干成事，没有能力没水平成吗，就得学习。” 陶广坤的思想受到了很大震动。连初中都没有毕业的老婆知道学习了，竟然还要考学历，这时代确实是发生变化。看起来光靠苦干当这个副段长也不一定能干好，瞅瞅现在老婆出外说话办事锻炼的可比自己强多了，不学习还真被她落下，这以后的面子在外人面前那可不好看。再看看杨家栋和林森他们，同样都是连队的班长，他们的见识和能力比自己强多了，这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自己落后了。 陶广坤下定决心学习，不能再耽误了。于是到矿里图书馆借了几本关于煤矿管理方面的书。他的文化水平也不高，看起书来比较费劲，身旁放了一本新华字典，还是咬牙坚持学了下去。 王淑芝回家也捧本书看个不停。 儿子看爸妈都在看书，就问奶奶：“爸妈也要像我们幼儿园那样考试吗。” 奶奶说：“也得考试，他们都管着事，不学能行吗。” 儿子听不懂啥意思，就说：“我也要管事，我也要学习。”说着就跑去找自己的儿童画报。 王淑芝对陶广坤说：“你和我一起考电大得了。” 陶广坤说：“就咱俩这点墨水，能考上吗” 王淑芝说：“咋考不上，以前我还是家庭妇女呢，竟给你做饭了，现在不也当上经理了，管二十几号人，只要努力啥事都能干成。” 陶广坤斜楞她一眼说：“看现在把你能的，都要上天了。” 王淑芝翻了他一个白眼说：“我就要上天，清清讲那叫梦想，没有上天的想法就没有奔头，反正你不考我考。” 陶广坤说：“谁说不考了，要考我也考我们煤校自己的电大，不考你们市里的电大，学完好之后我用的着。” 段长金光大和陶广坤商量段里安全生产教育的事。 他无奈且苦恼的说：“咱们这些下井的矿工文化水平都不高，有一部分还是协议工，安全生产教育这事是个老大难问题，不抓安全生产规章制度学习不行，可有些矿工就是学不进去，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学习教育没啥效果，矿里又抓的比较紧，咱们段里其他工作都比较好，就是教育学习这事整不起来，老拖矿里的后腿，想啥招数改变一下呢。” 陶广坤说：“最近我老婆给我上了一堂课，她文化水平还没我高呢，原先就是一个家庭妇女，自从到八一商贸公司上班后大变样，有摸有样的还真像干部了，回家有时间就看书，还要考电大，让我也一起考。她的变化让我受到了启发，我想人家八一商贸公司干的好肯定跟学习有关系，他们公司我认识的几个人都考电大了，再有一年就毕业拿文凭了，你说我这大老爷们能让她老娘们落下，那家庭地位不就没了，咱管咋的也是副段长，我也准备考。我琢磨着咱们在段里开大会时，也号召一下愿意学习的人报一下煤校函授班，咱们领导都带头报，看看能有多少人，把参加函授班学习的好处跟大家讲一讲，保证学习时间，毕业给报销学费、提职涨工资优先等，摸一下底，如果报的人多了，开展安全生产学习教育活动不就有抓手了，让大家学习得让大家尝到学习的甜头，大家才能把学习当成一回事往心里去。” 金段长一听这个法子说不准还真能行，咱们段里有学习费用，让管人事的同志拿出一个具体方案，等段里开大会的时候具体宣布。 一时间报煤校函授班的消息在段里传开了，学习费用给报销，拿国家承认的文凭，毕业提干涨工资都优先。段里十几个高中毕业的矿工心思活泛开了，到处打听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那时候正是文凭热兴起的时候，凡是在工作上有追求和想法的青年，都想着办法拿文凭。 陶广坤当班下井，工友们都围着他探听报煤校函授班的事是否属实。 他一本正经的说：“这事是真的，我也准备报名参加，以后咱们井下采煤都是机械化、自动化，我在书上都看到了，你不学习能行吗。” 有工友问：“那得啥时候能实现” 陶广坤说：“我上次参加局里的培训，郑总工说用不了几年就能实现。” 又有工友问：“拿到文凭后真能提干和涨工资” 陶广坤说：“那当然了，有机会你一定是优先的。” 工友们在黑暗的巷道里心里充满光亮，学习原来对自己有这么多好处，是应该当回事了，都焦急的等待着段里开大会公布具体方案。 到了段里召开例行大会的日子。 金光大段长主持大会，陶广坤通报了最近段里产量完成情况，对下一阶段产量完成提出明确目标。另一位副段长总结前一段安全生产情况，对下一阶段安全生产也提出了具体要求。这些都是例行的流程，每次大会都是这样。 大家都急切的想知道报煤校函授班政策的事。 金段长故意吊着大家胃口，东拉西扯的又说了一些别的事情，底下有矿工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大声的说：“金段长，赶紧说说报煤校函授班的事吧。” 金段长一看到火候了，就拖着长腔说：“大家静一下，报煤校函授班的事是咱们段里的一件大事，段里开会专门研究了几次，并报矿里批准了。咱们煤校函授班，是国家批准的，函授班毕业拿国家承认的大专文凭，入学不用考试，每年集中学习两次，单科考试合格给单科结业证，都结业了就给毕业证。为了鼓励大家学习，段里决定，每年两次集中学习时间，段里按上班处理，给开工资，拿到毕业证的，段里给报销学费，表现好的优先提拔干部，涨工资一律都优先。我们段里的干部都要带头报名参加，你们有文化基础的都可以报名参加，煤校领导都说了，如果咱们段能自己够一个班，在教学上还给咱们一定的照顾，大家感觉怎么样” 大家热烈鼓掌，在底下议论纷纷，相互摸底鼓动着。“你高中毕业你肯定能行”，“我不行，文化水平不够，初中还没毕业呢”。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商讨着。 金段长又说：“一会让人事的同志把具体方案跟大家再详细的说一下，我这里再强调一件事，就是安全教育学习的事，大家也要放在心上，这是关系到咱们身家性命的大事，必须重视起来，安全教育学习考试不过关的，不允许报名，大家说行不行”底下的工友们大声回答道，行。 煤校函授班的事，带动了段里学习风气，一共有32人报了名。现在，下班后喝酒打麻将的少了，大多数人都在努力学习函授班的课程，为自己将来提干和涨工资的梦想做着准备，虽然带有明显的功利性，可却把段里的工作风气带好了，安全教育学习变成了矿工自觉行动，矿工们好像明白了更多的道理了，队伍好带了。 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学习也能促进生产，段里的产量在矿里始终是名列前茅，安全事故隐患大幅度下降。 金光大段长是即高兴又犯愁，高兴的是段里工作有声有色，犯愁的是煤校函授班的学习他实在是太吃力了。 五十来岁的人，段里事又多，时间又不够用，记忆力又下降，带头学习的大话又说出去了，这要是考不过去他这段长就没法干了。没招他只好每天下班求助于大专毕业的女儿给自己当老师，一补课就到半夜，把女儿都给补烦了，嘲笑爸爸说：“你本来是给别人准备的套，却给自己撸上了，还结不开了，害的我一点空余时间都没有。” 妈妈还得不断给女儿做工作，很怕女儿扔下爸爸学习不管。金段长一下子失去了往日在女儿面前的威风，倒真像是一个听话的小学生。 陶广坤更是不敢懈怠，家里有王淑芝比着，段里还有那么多工友看着，有时候金段长还向他东问问西问问大家的学习情况。他心里知道金段长的心思，金段长是怕大家把他落下探探底，听说他在家里可没少下功夫。如果不努力，自己这么年轻让金段长给超过去，那这个副段长也不能干了。 段里大家都努力着，学习的氛围也影响着大家，平时喜欢打麻将和喝酒的人，由于麻友和酒友的减少，也不由自主的琢磨起工作上的事来，想着多挣一些钱。 几年之后，正是因为这期煤校函授班，有些人确确实实受到了益处，提干涨工资了。金段长也是因为读这期函授班拿了大专文凭，符合提拔条件，被提拔为太平矿的副矿长。 孙红艳管理太平矿区店非常上心，管理的有条不紊，销售额始终维持在较高的水平上，在五个店中处于领先地位。 这些日子她却遇到闹心的事。 由于她长的比较漂亮，再加上上班后稍微打扮和穿着新颖的工作服，便引起经常来店买熟食和啤酒的三个男子的注意，每次来买东西他们都有意无意的和她搭着讪，一来二去就和她混熟了。时间长了，竟约她出去吃饭，刚开始她也没多想什么，就参与了两次，后来感觉有些不对劲就不参与了，可这三个男子三天两头到店里纠缠她，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刘刚的耳朵里，他非常生气，她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 刘刚气愤的说：“刚过两天好日子看给你嘚瑟的，还敢跟陌生男人出去吃饭了，以后别去上班了。”说着扇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她知道是自己错了，一听说不让她上班就大哭了起来，两个人好几天都不说话。 王淑芝这天来太平矿区店巡查，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其他几个姐妹想要跟她说点什么，看孙红艳在又不好意思说。 她就把孙红艳叫到外面问是怎么回事，孙红艳也没有隐瞒，如实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她听完也生气的说：“红艳呀红艳，你怎么什么人都敢交，不怪刘刚揍你，是我也得踢你两脚。” 孙红艳说：“我都不搭理他们了，他们还是以买东西为由来纠缠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刘刚不让我上班了，可我舍不得这个班，我都后悔死了。” 王淑芝是个泼辣的女人，说：“我在这里待两天，他们再敢来纠缠你，我往死骂他们一顿，把他们撵走就得了。” 回到公司后她把这事跟贾清清进行汇报。 贾清清说这么严重啊，可别让红艳吃亏。 她说没事，那一片人我都认识，估计能摆平。 回家后她又把这事跟陶广坤讲了，他开玩笑说：“这回你们娘们臭美招风了吧。” 她说：“这跟臭美有啥关系，是你们臭男人不怀好意。” 他跟她交待说：“你碰到这几个家伙注意点别冲动，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说：“你放心吧，本领导会掌握分寸的。 第二天，王淑芝到矿区店蹲点，那三个男子没有来，第三天中午时那几个男子晃晃悠悠的走进店里。 孙红艳拽拽了王淑芝，她知道是这几个男子，就主动迎了上去问道：“几位买点什么?” 其中一个中等个头的长发男子说：“我们找红艳妹妹买东西，不找你，我们都想红艳了。”说完三个男子表情猥琐的笑了。 王淑芝一看他们就不像好人，而且不熟悉，好像不是这一片的，就阴着脸说：“红艳正忙着呢，要买啥我给你拿。” 长发男子看了她一眼说：“用不着你，哥们就是喜欢让红艳胖胖的小手拿。” 王淑芝听他们这么说话，就不客气了，说道：“今天早上谁没刷牙，我怎么闻到厕所味了呢，红艳，以后咱们店要是没有人味的人来，赶紧把窗户打开，用苍蝇拍把他们轰出去，别影响好人买东西。” 那三个男子听出来王淑芝这是指桑骂槐的在损他们，长发男子便指着她骂道：“你这个臭娘们，你骂谁呢，你是从那个裤裆里蹦出来的，我们又没有找你，管你他妈的什么事。” 王淑芝冷冷的说：“谁不说人话我就骂谁，孙红艳是我妹妹，谁纠缠她我就骂谁，如果你们再纠缠我妹妹，看姑奶奶我怎么收拾你们，不信就试试。” 三个男子看到周围几个顾客都在用不友好的眼神看着他们，只好悻悻的走了，并撂下了一句话，过两天我们还来，你给我等着。 几个顾客都认识王淑芝，说这几个人不是咱们这片的，应该是煤场那头的。 王淑芝回家跟陶广坤说了当天的事。 他说：“这也没有根本解决，这么纠缠下去也不是个事，你去派出所报案人家又没把你咋地，派出所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王淑芝说：“那咋整，总的想个法子啊，要不然红艳的班可真没法上了，要不你找几个战友吓唬他们一下，说不准就给他们撵跑了。” 他想了想说：“你应该跟林森汇报一下这个事，他会有办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