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最后的试探!四弟,你的心机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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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的风,似乎一夜之间,就变了味道。 不再是边塞的肃杀与凛冽,反而多了一丝暖意,带着田埂里新翻泥土的芬芳,和街头巷尾米粥的香气。 燕王府的朱漆大门,却比这北地的寒冬还要冰冷。 书房内。 朱棣一身素衣,形容枯槁,正对着一卷展开的画轴出神。 那上面画的是一头猛虎,踞于山巅,睥睨天下。 曾几何时,这便是他自己的写照。 而现在,他只觉得,自己是那画中,被虎爪踩在脚下的一丛枯草。 “王爷,都安排好了。” 长史躬身走入,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这座府邸里的鬼魂。 “北平最好的几样特产,还有……还有那只箱子,都已备妥,送往东宫行辕了。” 朱棣没有回头,声音沙哑。 “他……会收吗” 长史迟疑了一下,还是道:“特产,应是会收的。毕竟太子殿下还要彰显仁德宽厚。至于那箱金银……恐怕……” “孤知道他不会收。” 朱棣的嘴角,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自嘲,又像是讥讽。 “孤就是要他退回来。” “他退得越是干脆,越是义正言辞,父皇的耳目,就看得越是清楚。” “但真正的好戏,不在那箱金银里。” 朱棣的目光,落在那卷看似寻常的画轴之上,眼神幽深。 “在那幅画里。” …… 东宫临时行辕。 朱标正与蓝玉对坐,观摩着一张刚刚绘制完成的北平防务图。 图上,所有卫所的驻防,军官的调动,都用朱笔进行了全新的标注。 属于“燕王”的印记,已经被彻底抹去,取而代之的,是神机营那面目全新的旗帜。 “殿下,燕王府派人送礼来了。” 蒋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神情平静无波。 蓝玉闻言,不屑地“嗤”了一声。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殿下,要不要末将直接把人打出去” “不必。” 朱标的视线甚至没有离开地图。 “人家毕竟是藩王,是孤的四弟。这点体面,还是要给的。” 他淡淡开口。 “让人进来吧。” 很快,燕王府的长史被带了进来,他一见到朱标,便立刻跪倒在地,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罪臣,代燕王殿下,向太子殿下请安。” “燕王殿下感念殿下天恩,特备下一些北平薄礼,以表寸心。还请殿下……万勿推辞。” 他说着,呈上了一份礼单。 朱标接过,随意扫了一眼。 前面是些鹿茸、貂皮、山参之类的北地特产。 最后,则是一口标注着“黄金五百两,白银三千两”的箱子。 “四弟有心了。” 朱标将礼单放到一旁,语气温和。 “这些北地特产,孤便收下了。正好,随孤前来的将士们也辛苦了,权当替四哥犒劳三军。” 他话锋一转。 “至于这金银,孤不能收。” “孤奉父皇之命,前来北平监察军务,安抚边民,皆是分内之事,非为敛财。” “将金银带回去吧,告诉四弟,安心静养,便是对孤,对大明,最大的心意。”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彰显了自己的清正廉明,又暗暗敲打了朱棣一番。 燕王府长史如蒙大赦,连连叩首,带着那口沉重的箱子,狼狈退下。 蓝玉看得暗爽不已。 “殿下高明!这么一来,他朱棣就算是把脸伸过来给您抽,还得说您抽得好!” 朱标没有理会他的吹捧,目光落在了那些被留下的“特产”上。 其中,一卷用锦盒精心包装的画轴,格外显眼。 蒋瓛走了过去,正要拿起。 “等等。” 朱标的声音响起。 蒋瓛的动作,瞬间停住。 朱标站起身,缓缓走到那锦盒前。 他没有打开,只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画轴的两端。 他的眼神,平静如水,嘴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四弟真是……费心了。” 他轻声说道。 蓝玉不明所以:“殿下,不就是一幅画吗” “画是好画,可惜,画里藏了不该有的东西。” 朱标示意蒋瓛。 “打开它。” 蒋瓛抽出腰间的短刃,小心翼翼地撬开了画轴一端的封蜡。 轻轻一磕。 一卷被卷成细棍的蜡丸,从那中空的轴心,滑落出来。 蓝玉的脸色,瞬间变了! 蒋瓛捡起蜡丸,用指尖捏开,里面是一张极薄的信纸。 展开一看,蒋瓛的眼中,杀气暴涨! “殿下!朱棣贼心不死!” 那信纸上,是用一种极其隐秘的字体写就,内容赫然是某个蒙古部落首领,向“燕王”暗中联络,意图共谋大事的信函!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恶毒无比的试探! 如果太子殿下将这封信直接上奏,固然能将朱棣彻底钉死。 但在父皇眼中,这便成了兄弟相残,赶尽杀绝的铁证!日后天下藩王,谁不自危 如果殿下将此信销毁,佯作不知。 那么,朱棣便会认为,太子也不过如此,心存顾忌,不敢做得太绝。他那颗死灰般的心,便会重新燃起复燃的火苗! 这,是朱棣被逼入绝境后,最后的,也是最阴狠的一搏! 他想看清,他这位好大哥,究竟是一头只知撕咬的疯狗,还是一位有所顾忌的君王! “有点意思。” 朱标看着那封信,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 “看来,孤之前的手段,还是太温和了,以至于让四哥觉得,他还有出题考校孤的资格。” 他将那封信纸,小心地折好,收入袖中。 “毛骧呢” 蒋瓛立刻答道:“回殿下,毛指挥使这几日,正带人‘协助’我们,清点燕王府的旧产。” “请他过来。” 朱标坐回原位,语气平淡。 “告诉他,孤有一样天大的功劳,要送给他。” 片刻之后。 一身飞鱼服的毛骧,步履匆匆地走进大帐,神情一如既往的严肃。 “臣,参见太子殿下。” “毛指挥使,不必多礼。” 朱标的笑容,温和得让毛骧心中发毛。 他将那封来自蒙古的密信,轻轻放在了毛骧面前。 “你看看这个。” 毛骧不明所以地拿起,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便猛地一缩,心脏狂跳! 勾结外敌! 这是谋逆的铁证! 他猛地抬头看向朱标,以为将看到一张充满杀机与得意的脸。 可他看到的,却是一张充满“欣慰”与“赞许”的脸。 “毛指挥使,你看看,四哥他,真是咱大明的忠臣啊!” 朱标长叹一声,语气感慨万千。 “身在王府,心系边疆!人虽被圈禁,却依旧能察觉到蒙古部落的异动,还想方设法,截获了这封意图不轨的密信,辗转送到了孤的手上!” 什么! 毛骧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截获 辗转送到 这……这跟信里的内容,根本对不上! 太子殿下这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朱标的声音,继续响起,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此等赤胆忠心,孤,深受感动!” “此事,干系国门安危,非你锦衣卫不能彻查其根源!” “还请毛指挥使,立刻将这份由燕王殿下‘截获’的绝密情报,用八百里加急,呈送父皇!” “也好让父皇安心,让他知道,他的儿子,哪怕身处逆境,依旧是他最忠诚的塞王!” 轰! 毛骧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终于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太子殿下这番话背后,那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恐怖用心! 这哪里是给朱棣开脱! 这分明是当着天下人的面,给朱棣发了一块“忠君爱国”的牌坊! 然后,再用这块牌坊,做成一道最坚固的枷锁,将朱棣牢牢锁死! 从此以后,锦衣卫便可以“奉旨”与燕王“合作”,共同“侦办”蒙古事宜。 朱棣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将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被无限放大! 他等于被太子殿下,亲手送到了父皇的解剖台上! 这已经不是杀人诛心了。 这是将对手的骨灰,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臣……臣……遵旨!” 毛骧握着那封薄薄的信纸,却感觉它比一座山还要沉重,他躬身告退,脚步虚浮,几乎是逃出了大帐。 看着毛骧狼狈的背影,朱标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化为一片深邃的冰冷。 “蒋瓛。” “臣在。” “传我密令。” 朱标走到那张巨大的北平防务图前,指尖在上面轻轻划过。 “从神机营中,挑选五百名在鹰愁涧立下战功,且家世清白、绝对忠诚的老兵。” “让他们,‘解甲归田’。” “安排进北平的各个卫所,当个不起眼的小旗。安排进各处府衙,当个迎来送往的衙役。” 朱标转过身,看着蒋瓛,目光幽冷。 “孤要这北平城里,每一片瓦的动静,每一阵风的来向,都能在第一时间,传到孤的耳朵里。” “四弟这出戏,唱得不错。” “只可惜,从今往后,这戏台上下,所有的看客与戏子,都将是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