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冰封之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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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时光，于修仙者而言，不过弹指一瞬。然而对于劫后余生的青云宗，这三个月却漫长得如同三个世纪。废墟被初步清理，残存的殿宇得到了修缮，一道由烈阳、厚土二位长老主导，集合残存弟子之力布下的简化版“两仪微尘阵”勉强笼罩了主峰核心区域，替代了彻底崩毁的护宗大阵，提供着聊胜于无的防护。 宗门人数已锐减至不足五百，资源匮乏，气氛压抑。但至少，秩序已然重建，幸存的火种在焦土上艰难地维系着。 主峰后山，一处新开辟的僻静洞府内，寒气森森。这里并非天然寒冷，而是墨渊以自身太阴剑元，结合那枚消耗了大半的万年冰魄残存之力，特意营造出的环境，用以压制和净化地脉深处那“魔脉之源”不断渗透出的污秽气息，同时也为昏迷的小小提供最稳定的休养条件。 墨渊坐于洞府中央的寒玉台上，双目微阖。与三月前相比，他周身气息愈发内敛深沉，那新生剑胎上的裂痕已然弥合大半，只是色泽依旧显得有些灰暗，仿佛蒙尘的美玉。破而后立的道路艰难无比，但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稳固。对空间规则的初步感悟，让他对力量的掌控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他的神识，大半都沉浸在体内，引导着剑元缓慢而坚定地冲刷、温养着剑胎。另一小部分，则始终萦绕在寒玉台旁另一张较小的玉榻上，那里，云小小依旧沉睡着。 小小的脸色不再如最初那般惨白，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平稳悠长，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但她眉心的融合印记，依旧黯淡，体内那新生的力量也如同冰封的河流，不见丝毫融化的迹象。唯有那点属于她自身的灵魂微光，在墨渊日复一日以精纯剑元温养下，似乎凝实了一点点。 幽荧的意志，则彻底陷入了死寂，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一日，墨渊正如同往常般，分出一缕温和的剑元，探入小小体内，例行温养那点灵魂微光。然而，就在他的剑元触及那点微光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点一直沉寂的微光，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吸力！并非吞噬，更像是一种饥渴已久的本能，主动攫取着墨渊渡入的剑元！与此同时，小小体内那冰封的力量之河，深处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可闻的——“咔嚓”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道缝隙！ 墨渊心头一震，立刻加大了剑元的输送，但控制得极其精妙，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属性，生怕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伤及小小脆弱的根本。 吸力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点灵魂微光仿佛饱饮甘霖般，光芒明显亮了几分，甚至隐隐散发出一种纯净而坚韧的意念波动。而体内那冰封的力量之河，裂缝处开始渗出丝丝缕缕奇异的气息——不再是单纯的太阴灵力，也不是纯粹的噬天之力或暗影魔气，而是一种……包容了这些特性，却又超脱其上的，更加内敛而强大的本源气息！ 小小的睫毛，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抓住了身下的玉榻边缘。 墨渊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她体内的每一分变化。 终于，在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梦呓般的呻吟后，那双紧闭了三月之久的眼眸，缓缓……睁了开来。 初时，眼神是茫然且没有焦距的，如同蒙着一层薄雾。她怔怔地望着洞府顶部那凝结的冰棱，仿佛在回忆自己身在何处。 墨渊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心中波澜起伏。 良久，小小的眼珠微微转动，视线缓缓聚焦，落在了墨渊身上。那眼神依旧带着迷茫，但深处，却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疲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师……父”她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门轴转动。 “是我。”墨渊的声音尽量放得平和，“感觉如何” 小小没有立刻回答，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又缓缓抬起手，放在自己眼前看了看，仿佛在确认这具身体是否还属于自己。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自己眉心之间。 那里，冰蓝与暗金交织的印记，正随着她意识的苏醒，而极其缓慢地、如同呼吸般，明灭着微弱的光芒。 “我……睡了多久”她问，语气平静得有些异常。 “三个月。”墨渊答道，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小小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她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却浑身无力，险些摔倒。墨渊伸手扶住了她。 靠坐在玉榻上，小小环顾着这间寒气森森的洞府，目光扫过墨渊那依旧带着伤后疲惫却更加深邃的脸庞，最终，又落回了自己身上。 “我好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她低声说着，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回忆，“梦里……有很多光，很多声音……很吵，也很……痛。”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还有……一片很黑很冷的地方……一条……蛇不对……是很多……锁链……”她的记忆似乎支离破碎，语无伦次。 墨渊心中微沉。看来，强行召唤祖魂和力量融合带来的冲击，对她的记忆造成了影响。 “想不起来，便暂时不要想了。”他温声道，“你伤势未愈，需好生休养。” 小小却摇了摇头，抬起头，看向墨渊，那双已然恢复清明的眼眸中，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探究。 “师父，”她问出了醒来后最清晰的一个问题，“我体内的力量……是什么我感觉……它好像不一样了。还有，我好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洞府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冰棱融化的水滴，偶尔滴落在玉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嗒”声。 墨渊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的小徒弟，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茫然、坚韧与探寻的目光，心中百感交集。遗忘，或许是一种保护，但也可能意味着……某些关键的线索被掩埋。 他沉吟片刻，决定暂且不将幽荧与暗影蛇魔的复杂牵扯和盘托出，以免刺激她尚未稳定的心神。 “你之前为对抗强敌，动用了一些非常规的力量，导致身体受损，记忆也可能因此出现紊乱。”他选择了一个相对温和的解释，“至于你体内的力量……它正在蜕变，走向一条未知的道路。这是你的机缘，亦是你的劫数。待你身体好些，为师再与你细说。” 小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感受着体内那虽然微弱、却仿佛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全新力量源泉，以及脑海中那片挥之不去的、冰冷的空白。 她忘记了什么 那条冰冷的、巨大的蛇影，还有那无尽的锁链……究竟是什么 而此刻，在地脉深处，那团搏动的“魔脉之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搏动的节奏悄然加快了一丝。一丝更加隐晦、更加精纯的魔念，如同无形的触手，沿着地脉，再次尝试向着主峰，向着那苏醒的灵魂，悄然蔓延而来。 --- （第七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