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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时间，在伤兵营紧张而有序的忙碌中悄然流逝。 那两顶被划作试点的营帐，已然模样大变。帐外明确悬挂着林晚秋亲手书写的木牌——“轻伤区”、“重伤区”，旁边稍小些的帐篷则是“隔离观察区”。帐内不再是人挤人的混乱景象，床位排列整齐，留出了足够的通道。 最大的变化在于流程。按照林晚秋的规划，这里俨然形成了一条简易的“救治流水线”。专门的区域负责用大锅沸水长时间煮洗绷带布条；另一处则由固定人手负责按照统一方法清洗伤兵创口；上药和包扎也由经过简单培训的助手负责，他们手法或许不如老军医娴熟，但因专做一事，效率反而提升，且因严格遵守“不同伤员工具需用沸水擦拭或分开”的规定，交叉感染的风险大大降低。 起初，无论是被分来帮忙的轻伤员，还是负责具体环节的医助，都感到十分别扭，觉得规矩太多，束手束脚。连那些被移入隔离区的发热伤员，起初也觉得自己是被抛弃了，情绪低落。 但变化就在这看似繁琐的规矩中，悄然发生。 首先是隔离区。一位因箭伤感染而持续高热的队正，在单独隔离、使用独立器具、并由专人定时用林晚秋指导的“降温物理法”（主要是冷敷）配合汤药照料下，第三日傍晚，高热竟奇迹般地退了下去，人也恢复了清醒。而在他之前，类似情况的伤员，多数都难逃一死。 其次是重伤区。一位腹部被划开、肠子都险些流出的老兵，在得到相对清净的环境和更频繁、更规范的换药后，伤口虽然依旧可怕，但红肿溃烂的趋势被明显遏制住了，人也从昏迷中醒转，能进些流食。 最明显的是整体数据。张军医虽然抵触新法，但行事还算严谨，他私下里记录了试点营帐和传统区域这三日来的情况。结果让他瞠目结舌：试点区域内，新增出现高热、创口明显化脓的伤员比例，不足传统区域的三分之一！而因伤重不治的人数，也显着低于以往同期。 这个结果，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伤兵营乃至整个北疆大营都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那些原本对新法将信将疑、甚至暗中抱怨规矩太多的伤兵和医助们，态度开始转变。 “嘿，还别说，这分开弄是清爽多了，也没那么吵嚷，觉都能睡安稳些。”一个轻伤员一边帮着折叠煮晒好的干净布条，一边对同伴嘀咕。 “是啊，我那伤口，按这法子换了三次药，眼见着就结痂了，以前怎么也得熬个五六天。”另一人附和道。 在隔离区被照料好转的队正，更是逢人便说：“多亏了林司制定的规矩！不然俺这条命就交代了！” 基层的军士最是实在，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谁的法子能让他们少受苦、活下来，他们就信服谁。渐渐地，投向林晚秋的目光中，质疑和好奇少了，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敬佩和感激。甚至有人私下给她起了个外号——“女菩萨”。 张军医再次找到林晚秋时，老脸有些微红，态度恭敬了许多。他递上自己记录的简略数据，语气复杂：“林司制，老夫……服了。此法确实有效，尤其这沸水煮布、器具分开，看似小事，实乃阻绝‘毒邪’传染的良方！老夫行医半生，竟未参透此节，惭愧！” 林晚秋并未因初显成效而自得，她深知这仅仅是开始，许多更复杂的医疗问题还未解决。她温和地对张军医说：“张军医过谦了，您经验丰富，后续诸多疑难还需倚仗您。此法不过是在前人基础上，做些补充调整罢了。” 萧景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冷峻的眉眼在不经意间柔和了几分。他看到她不仅有点子，更有将点子落地的韧性与能力，看到她不顾污秽、亲力亲为地指导、检查，看到她用实实在在的结果，赢得了这些铁血汉子的尊重。 质疑之声虽未完全消失，但已明显减弱。林晚秋用短短三天时间，在这片原本完全属于男人的领域，凭借智慧与务实，稳稳地扎下了第一根楔子。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但这是一个无比坚实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