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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殡仪馆的铁门还没开,周哑巴就来了。 我守了一夜,眼皮沉得像压了石头,可那声窸窣的纸张摩擦声还是钻进了耳朵。 他照例把一叠信塞进门缝,转身就走,脚步轻得不像七十岁的人。 我抓起外套冲出去,只看见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雾里,像一缕不该存在的影子。 回到值班室,我抖开那叠信,手指一顿。 其中一封,没有寄件人。 收件栏上,工整地打印着一行字: 今日当值:吴青山 不是手写,是打印体,和馆里系统自动生成的排班表一模一样。 我翻过信封,里面果然是一张排班表——日期是三天后,班次是夜十二至早八,岗位:守井房。 和系统记录分毫不差。 “这他妈……谁打的”我低声骂了一句。 凡子赶来时正撞上我盯着那张纸发愣。 他接过信,扫了一眼,眉头立刻锁死。 “周哑巴送的他每天这个时候来” “三年了,”我嗓音干涩,“没人知道他为什么送,也没人委托过他。” 凡子立刻调监控。 画面里,周哑巴准时出现在大门口,布鞋踩着湿漉漉的台阶,怀里抱着个旧帆布包。 他从不抬头看摄像头,也不停留,塞完信就走。 风雨无阻,一天不落。 更诡异的是,馆里没人见过他和任何人说话。 包括我们这些值班的,他连眼神都不给。 “他送的不是信。”凡子盯着屏幕,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是名单。” 我心头一震。 名单——谁的谁列的又为什么偏偏是吴青山 我拨通吴青山电话,他接得很快,语气却像被什么压着:“……我知道你们在查什么。” “你知道个屁!”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名字被写在死亡名单上,你还觉得这是巧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脚步声,急促的,像是冲出了家门。 他来了。 吴青山到的时候,眼眶发红,警服都没换,直接冲进锅炉房。 老吴正在铲煤,火光映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吴青山一把夺过铁锹摔在地上,声音炸得整个锅炉房都在抖。 老吴没抬头,继续铲煤,一铲,两铲,煤块砸进炉膛,火星四溅。 “你三岁那年,”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锈铁摩擦,“半夜坐起来,说‘白叔叔们来接班了’。你娘不信,打了你一巴掌,说小孩胡话。可第二天你就开始发烧,烧了七天,不吃不喝,就睁着眼,盯着房梁。” 他缓缓抬头,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儿子脸上。 “第三天夜里,你说:‘他们穿白袍,三个,一个高,一个矮,中间那个断了手指。’” 吴青山脸色刷地白了。 我站在门口,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 这三个特征——高、矮、中间断指——正是王师傅描述的“白袍三兄弟”。 老吴指了指锅炉上方那张泛黄的合影。 三人并肩站着,穿着五十年代的工装,站在一口井边。 其中一人袖口别着一枚铜扣,样式古旧,边缘磨损严重。 吴青山走近,伸手碰了照片。 “这扣子……”他声音发颤,“和我的警徽……一模一样。” 我猛地想起什么——吴青山的警徽,是祖传的。 他父亲给的,说曾祖父是民国巡警。 可这张照片,是1954年。 时间对不上。 除非……这枚扣子,从来就不是警徽。 而是“标识”。 我转身就走。 我得知道周哑巴到底是谁。 我跟着他第二天清晨的路线,一路尾随到镇西的荒庙。 庙门歪斜,香火断了十几年,可庙里地面干净得不像没人来过。 正中央没神像,只有一块青石碑,表面刻满名字,密密麻麻,像蚁群爬过。 我蹲下身,一行行看过去。 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标注了时间,精确到分钟。 有人写“归队:2018.11.03 04:22”,有人是“接令:2009.06.15 23:08”。 没有重复,没有遗漏,像某种……运行了多年的系统。 我手指颤抖着往下翻,直到碑底。 那里,刻着一个我熟悉的名字: 林建国 2003.07.19 凌晨3:17 我父亲。 死亡时间,分秒不差。 我跪在地上,喉咙像被铁钳夹住。 父亲死于突发心梗,那天我十二岁,凌晨三点十七分,他坐起身,说了一句“他们来了”,然后倒下,再没醒来。 原来他不是发病。 他是……被接走了。 我抬头看向石碑顶端,风吹动残破的屋檐,发出吱呀声,像有人在低语。 这庙不是庙。 是登记处。 周哑巴不是邮差。 他是递名册的人。 而我们这些人,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在名单上。 我踉跄着回到殡仪馆,天还没亮透。 凡子在监控室等我,脸色比我还难看。 “我查了系统。”他指着屏幕,“排班表是自动生成的,算法封闭,权限最高。但刚才……我试了下,能进。” 他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锐利。 “我可以删掉吴青山的名字。”他说,“也能拔掉打印机电源。物理断开,不留痕迹。” 我盯着他。 “然后呢” “然后看它会不会再出现。”他说,“如果名单是活的,它会自己补上。” 我沉默了很久。 最后点了点头。 凡子起身,走向机房。 我站在窗前,望着外头灰蒙蒙的天。 三天后,是吴青山的班。 可现在,他已经不在系统里了。 门轻轻响了一下。 我回头。 周哑巴又来了。 他塞进来的信封,封口完好,收件栏上,依旧是那行打印字: 今日当值:吴青山我盯着那封信,手心发麻。 信封还是昨天那一模一样的牛皮纸,边角磨损得恰到好处,像是被谁反复摩挲过。 可这一次,它不是孤零零地塞进门缝——它躺在锅炉房烟囱内壁,被一层薄薄的煤灰托着,像供奉在祭坛上的祭品。 凡子亲自爬上去取下来的,下来时脸白得像纸,一句话没说,只把信递给我。 里面除了那张排班表,还有一张泛黄的蜡笔画。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吴青山。 小时候的他,圆脸,短胳膊短腿,穿着蓝背带裤,正被一个穿白袍的人牵着手。 那人身形瘦长,脸是空白的,但袖口别着一枚铜扣,和他现在警徽一模一样。 他父母站在井边,表情呆滞,眼睛直勾勾望着画外,像是在看我们。 而井口上方,三个白袍人并肩而立:一个高得不自然,一个矮得佝偻,中间那个……右手缺了根手指。 正是老吴描述过的“白袍三兄弟”。 “这画……他小时候真画过”我问凡子,声音干得冒火。 凡子点头:“他娘留下的。说他五岁那年,半夜爬起来画的,画完就撕了。她偷偷拼好藏了起来。” 我喉咙发紧。 那晚的发烧、呓语、盯着房梁的眼睛——不是病。 是他们来过。 而这张画,本该锁在吴青山家老柜子里,连他都以为早就丢了。 名单能自己补上名字,信能出现在烟囱内壁,连被藏了二十多年的画都能送到我们手里……这不是鬼。 这是规矩。 是某种比死亡还准时的东西,在运转。 我去找吴青山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井口了。 井是老井,早封了多年,水泥盖板压得死死的,可他蹲在那儿,像是听见了什么。 我没敢靠近,只隔着十步远站着。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空得吓人。 然后他掏出警官证,狠狠摔在地上。 “我不认这命!”他吼的那一刻,风突然停了。 井口上方的空气像水波一样晃了一下。 他转身要走,可就在他抬脚的瞬间—— 一声钟响,从井底传来。 不是金属的,也不是电子的,更像是……骨头敲在石头上。 第二声。 第三声。 我数着,浑身汗毛倒竖。吴青山也停下了,一动不动。 第四、五、六……直到第二十五声。 最后一声落定,整片厂区安静得连呼吸都像打雷。 他缓缓回头。 排班表从井口升了起来。 纸是湿的,边缘滴着水,墨迹没晕开,反而清晰得刺眼。 上面只有一行字: 吴青山,已到岗。 我看着他。他也在看我,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然后他低头。 他的警靴……变了。 崭新的白布鞋,鞋面干净得不像穿过,鞋底的纹路清晰可见——是小孩穿的那种布鞋底,一朵梅花印在脚掌心。 和井口边那双失踪多年的童鞋,一模一样。 我张了张嘴,想喊他。 可他没动。 远处雾里,周哑巴背着邮包,缓缓走来。 他没看我们,只是抬起手,把又一封信塞进包里。 火漆封口,印着一只睁开的眼睛——长在额头中央。 风起了。 吴青山站在原地,像一尊刚立下的碑。 我没再上前。 第二天清晨,我独自来到井口。 水泥盖板完好,四周无人。 可就在我准备离开时,脚边露出一角塑料。 我弯腰捡起。 是吴青山的警官证。 外壳上凝着水珠,像是刚从井底捞出来。我用袖子擦了擦,翻开。 照片上的人……我看不清脸。 那张本该是他的脸,模糊得像被水泡过,五官融成一团灰影。 而职务栏那一行字,原本印着“协警”,现在却被墨迹晕染开来,像泪痕一样,拉出一道斜痕。 隐约看得出几个字: 守夜人见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