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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惊魂未定,夜半蹄声叩心。 玄甲如魅破城去,疑是兄踪踏血行。 少年凭窗望幽冥,此去阴山几人生 --- 那声来自石壁后的微弱呻吟,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罗成的耳膜。 他猛地转身,火折子差点脱手。 “谁!” 声音在狭小的密室里碰撞,带回空洞的回响。无人应答。只有那无数癫狂的符文和正中那幅巨大的、散发着浓重血腥气的十八骑血图,在摇曳的光线下,沉默地注视着他。 刚才那声……是幻觉还是这石壁之后,真的藏着什么 他强压下擂鼓般的心跳,凑近那面绘着血图的主墙。手指颤抖着,抚过冰冷粗糙的石面。没有缝隙,没有机关,只有那暗沉发黑的血色,渗透进石质的纹理,触手一片冰寒。 魂缚于甲,杀不绝,死不休…… 那行小字如同诅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兄长在这里,经历了什么他是在何种绝望与疯狂中,刻下这些符文,绘下这幅地狱之景那声呻吟……会是他吗 无数的疑问和冰冷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 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幅令人头皮发麻的血图,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都刻入脑海。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沿着来时的石阶,快步向上。 重新合上衣柜的暗门,将那个充满不祥的秘密重新封存于黑暗之中。他将狼牙吊坠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真实。 翻出气窗,潜行回到客院。 整个过程,他的身体始终紧绷着,如同拉满的弓弦。直到重新躺回那张冰冷的硬板床上,他才允许自己大口喘息,冷汗早已浸湿了内衫。 密室中的所见,尤其是那幅血图和那声诡异的呻吟,在他眼前不断闪回。 燕云十八骑。阴山血咒。 这些到底是什么 父亲知道。他一定知道!所以他才会那样冰冷地驱逐自己。 兄长……还活着吗如果活着,他在哪里如果已经遭遇不测,那幅图和那些符文,又意味着什么 纷乱的思绪,如同暴风雨中的海浪,不断冲击着他疲惫的神经。不知过了多久,极度的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终于将他拖入了不安的浅眠。 …… 不知道睡了多久。 咚……咚……咚…… 沉闷,压抑。 像是巨大的心脏在遥远的地底搏动。 罗成猛地睁开眼。 黑暗中,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不是心跳。 是蹄声! 很多马,很多重甲骑兵!那声音隔着地面,隔着墙壁,沉闷地传来,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直抵人心的穿透力,震得床板都在微微颤动。 不是城外的敌军。声音来自城内!来自……总管府的方向! 他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如同狸猫般窜到窗边,将眼睛贴近窗纸的缝隙,向外望去。 夜色浓重如墨。乌云彻底吞噬了星月,只有府内零星的气死风灯,在风中摇曳,投下昏黄而晃动的光晕,将建筑物的阴影拉扯得如同张牙舞爪的鬼怪。 咚…咚…咚… 蹄声近了。更近了。 整齐划一,沉重得令人心悸。那不是寻常战马奔腾的杂乱,而是一种冷酷的、机械般的韵律,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的灵魂上。 来了! 就在他客院外不远处,那条通往府邸深处的主道上! 黑暗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点猩红。 然后是四点,六点,八点……越来越多! 那是一双双……眼睛! 不!是骑士!他们骑在异常高大的战马上,人和马都覆盖在浑然一体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玄黑色重甲之中!那甲胄的样式,古老,狰狞,带着非人的棱角,与他之前在密室血图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燕云十八骑! 罗成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逆流! 他们真的存在! 不是传说,不是图画!是活生生……或者说,是某种“存在”于眼前的恐怖! 骑士们脸上,戴着那造型诡异的厉鬼面罩,只露出眼部。而那里,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两点深邃的、凝固的猩红光芒,在黑暗中幽幽燃烧,如同来自地狱的注视。 他们沉默着。 除了那沉重如擂鼓的蹄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声响。没有金属的摩擦,没有马匹的响鼻,甚至……没有呼吸声。 就像一群从古墓中爬出的、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杀戮傀儡。 队伍不算长,粗略一看,正好十八骑! 他们如同一条沉默的黑色河流,从总管府深处流淌而出,沿着主道,向着府外,向着城门的方向,不疾不徐地前进。 罗成的目光,死死追随着那支队伍。 突然!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在队伍的中段,靠右的位置,那名骑士…… 他的身形,比其他骑士似乎要稍微……单薄一点点只是直觉,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模糊的感应。 更重要的是,在那名骑士玄甲覆盖的左臂肩甲连接处,借着昏暗晃动的灯光,罗成看到了一道细微的、不起眼的划痕!那划痕的形状…… 罗成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记得!少年时,他与兄长罗松切磋武艺,他失手用木剑在兄长心爱的明光铠左肩位置,留下过一道类似的划痕!兄长当时还笑着说:“无妨,留个念想,见痕如见弟。” 是……他吗 那个身影,是兄长罗松吗! 他变成了……这鬼东西的一员! 一股混杂着巨大惊骇、难以置信和撕心裂肺般痛楚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罗成!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想要冲出去,想要大声呼喊兄长的名字! 就在这时。 队伍最前方,那名身形最为高大、猩红目光也最为凝实的骑士,似乎……微微偏了一下头。 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最冰冷的探针,扫过罗成所在的窗口。 嗡—— 罗成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贯穿全身!仿佛被某种至高掠食者锁定,灵魂都在颤栗!他猛地缩回头,背脊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湿透了鬓角。 那是什么眼神! 不,那根本不是眼神!那是……纯粹的、没有任何生命温度的杀戮意志! 蹄声未停。 黑色的河流,继续向前,没有丝毫停滞。 罗成强迫自己再次看去。 队伍已经远去,只能看到一簇移动的、猩红的“光点”和模糊的黑色轮廓,如同融化的蜡像,融入更深的夜色。 蹄声渐渐低沉,最终消失在通往城门的方向。 他听到远处,隐约传来城门开启又关闭的、沉闷的轰鸣。 他们出城了。 去了哪里阴山 去做什么杀戮 罗成僵立在窗边,许久,一动不动。 窗外,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那萦绕在鼻尖,仿佛从未散去的、淡淡的血腥与铁锈混合的气味。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密室的血图,夜半的鬼骑,疑似兄长的身影,父亲冷酷的警告……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他无法想象,却正在发生的恐怖现实。 燕云十八骑,不是帝国的荣耀。 他们是活着的诅咒。是行走的灾难。 而他的兄长,很可能……正是其中之一。 他该怎么办 冰冷的月光,不知何时刺破了乌云,惨白地洒落下来,照在他年轻却已布满阴霾的脸上。 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第一次,燃起了某种近乎绝望的、却又无比坚定的火焰。 他,绝不能就此离开。 就算前方是幽冥地狱,他也要闯进去。 把兄长,从那个诅咒里,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