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团长的皂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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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龙脸上的狂喜，像是被寒冬腊月的一盆冰水迎头浇下，瞬间凝固。他伸出去准备拍何雨柱肩膀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皂角 老子跟你谈的是全团的庆功宴，是红烧肉，是革命的豪情壮志，你他娘的跟我要块洗手的皂角 周围的战士们，刚从处理猪肉的疲惫中缓过神来，脸上还挂着对晚上吃肉的憧憬，听到这话，一个个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他们看看堆积如山的猪肉，又看看满身污秽、一脸认真的何雨柱，想笑，又觉得场合不对，只能拼命憋着，肩膀一耸一耸的。 “柱子……”李云龙的嗓子有点发干，他试图把话题拉回来，“这味儿，是功勋的味儿！是胜利的味儿！怕什么！” “团长，这味儿影响食欲。”何雨柱的回答朴实无华，却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扎进了李云龙的软肋。 影响食欲。 这四个字，比什么“违反纪律”、“破坏军容”的杀伤力都大。李云龙可以不在乎旅长的马鞭，可以不在乎鬼子的炮楼，但他不能不在乎今天晚上的红烧肉。他想象了一下，何雨柱带着这身味儿，心不在焉地掌勺，那锅里的肉，味道能对吗 他不敢赌。 “我操……”李云龙憋了半天，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猛地一转身，对着身后一个警卫员的屁股就是一脚，“还他娘的愣着干什么！去找！把全团的皂角都给老子翻出来！告诉后勤的老王，就说是我李云龙的命令，谁要是藏私，晚上别想吃肉！” 警卫员连滚带爬地跑了。 一声令下，整个独立团的后山营地，画风突变。刚刚结束了一场高效屠宰行动的战士们，又接到了一个更紧急、更离谱的任务——找皂角。 战士们冲进各自的帐篷，翻箱倒柜。炊事班的人把伙房的坛坛罐罐都检查了一遍。张大彪甚至带着他的人，把刚才挖的几个大坑旁边都搜了一圈，生怕哪个兵洗漱的时候把皂角掉地上了。 一时间，整个营地里，此起彼伏的不是枪声，而是“你这儿有皂角吗”“我这块用得只剩个渣了！”“团长要皂角干啥”之类的议论声。 赵刚站在指挥部门口，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默默地扶住了额头。 他觉得，自己来独立团当政委，就是一个不断重建世界观，然后又被无情打碎的过程。昨天，他还在为如何将一个厨子纳入作战体系而绞尽脑汁。今天，他亲眼目睹了，这个厨子，为了洗个手，就能让整个战斗团的运转，围绕着一块小小的皂角而展开。 这叫什么 这叫核心生产力的绝对话语权。 赵刚的脑子里，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词。他看着那个站在原地，耐心等待，仿佛搅动了整个团的人不是他的何雨柱，眼神变得愈发深邃。 不一会儿，警卫员哭丧着脸跑了回来，手里捧着几块小得可怜的、黑乎乎的皂角碎块。 “团长……全团……就找出这么点儿。这年头，粮食都金贵，没人舍得用那玩意儿……” 李云龙看着那几块连搓个手都费劲的皂角，脸都绿了。他急得在原地打转，一抬头，正好看到赵刚。 “老赵！你那儿呢！你个文化人，肯定爱干净！” 赵刚摇了摇头，摊开手：“我那半块，上个月就用完了。” 李云龙的目光，像是扫描仪一样，在周围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自己的指挥部帐篷上。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挣扎，像是要割自己的肉一样。 他一咬牙，一跺脚，冲进帐篷，再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用油纸小心翼翼包着的东西。李云龙一层层打开，里面露出一块淡黄色的、四四方方、还带着淡淡清香的……洋香皂。 这玩意儿，是上次缴获一个鬼子佐官的战利品，比十发子弹还金贵。李云龙自己都舍不得用，一直藏在贴身的箱子里，就等着哪天去旅部开会，在旅长面前显摆一下。 今天，为了红烧肉，他忍痛割爱了。 “给！”李云龙把香皂塞到何雨柱手里，那动作，像是送走了自己的亲儿子，脸上写满了悲壮，“用！给老子仔仔细细地洗！从头到脚！务必把那股子晦气味儿给老子洗干净了！” 何雨柱看了一眼手里的香皂，闻了闻，点点头：“这味儿还行，不冲。” 说完，他拿着这块承载了李云龙全部希望的洋香皂，在全团战士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走向了后山的小溪。 李云龙站在原地，看着何雨柱的背影，心都在滴血。他旁边的赵刚，嘴角抽动了两下，终于还是没忍住，低声说了一句：“老李，你现在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废话！”李云龙脖子一梗，嘴硬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香皂，吃不着红烧肉！这笔买卖，值！” 一刻钟后，何雨柱回来了。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还是湿的，身上那股子血腥和污秽的气味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清爽的香皂味。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 他走到已经架起来的几口大铁锅前，看了一眼烧得通红的灶膛，又看了看旁边切好的、小山一样的猪肉块，挽起了袖子。 “老王，把八角、桂皮、香叶给俺拿过来。” “好嘞！” “张大哥，劳驾，让弟兄们把火烧旺点，锅里的油，得烧到冒青烟。” “没问题！” “赵政委，”何雨柱回头，对赵刚露出了一个笑容，“劳您驾，帮俺看着点糖色，待会儿下了冰糖，得不停地搅，搅到变成枣红色，起了大泡，就立马告诉我。” “……好。”赵刚愣了一下，随即也卷起了袖子，接过了这个技术活。 李云龙看着眼前这一幕，彻底傻眼了。 何雨柱一个人站在几口大锅中间，就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大将军。烧火的，切菜的，配料的，甚至连他这个政委，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而他这个团长，此刻却像个无所事事的闲人，插不上手，也帮不上忙。 很快，随着“刺啦”一声，炒好的糖色和焯过水的肉块在滚烫的油锅里相遇，一股难以形容的焦香甜气，瞬间炸开。紧接着，葱段、姜片、各种香料下锅，浓郁的香气一层叠着一层，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子里。 那香味，仿佛长了手，挠得人心痒痒。 整个独立团营地，彻底安静了。所有战士，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不自觉地围了过来，伸长了脖子，使劲吸着鼻子，喉结上下滚动，口水咽个不停。 李云龙也忘了自己失去的洋香皂，他搓着手，围着锅台转悠，那副馋相，比他手下的兵好不了多少。 “香！真他娘的香！”他忍不住赞叹道，“这味儿，比小鬼子的罐头香一百倍！” 他看着何雨柱那娴熟颠勺、从容调味的背影，心里那点肉疼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值！太他娘的值了！ 他现在觉得，别说一块香皂，就是让他把刚缴获的那辆坦克开出去换，只要能天天吃上这口，他李云龙都得好好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