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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2月4日，壬申猴年，初一，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姬子玉醒来的时候已是早上七点，他没有继续跑步，不是疲惫，而是昨夜瑞雪飘零，虽不盈三尺，却是丰年之兆。 刚要起身下楼，就听到电话铃声响起，接着就是姐姐的声音响起：“小鱼儿，接电话。” “姬先生，新年好！”接起串联的电话，姬子玉听到沈万发恭敬而略带兴奋的声音。 “沈经理，你也新年好。这么早来电话，是不是有好消息” “是的，姬先生！”电话里的沈万发高声道：“我早上出来准备买明天去泰山家的年礼，看到报摊上有小平同志的南巡报道！” 原来今天上海《解放日报》头版发表了署名“闻颀”评论《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要讲一百年——壬申元日感怀》。这篇评论是除了港城媒体外，内地党报中最早宣传南方谈话的重头文章。它透露了南方谈话的核心要点：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要讲一百年。 差不多与此同时，沪市的《文汇报》也连续发表《坚持一个中心》《财大才能气粗》《力戒形式主义》《加快改革开放》4篇评论，论述了坚定不移地贯彻“基本路线”的正确性、必要性，回答了一些人对基本路线的怀疑。 可以说这就是南巡风潮开始卷动神州大地的发端。 沈万发的嗅觉很敏锐，现在市场上认购证的价格上涨，已经初见端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2月1日销售截止，很多嗅觉敏感的人就已经知道，这次认购证销售不足，价值利好。2月2日晚上，万国证券的数据一发布，很多黄牛党就琢磨过味儿来了，很多大胆的、有门路的人就想回三大券商那里购买。然而机会已经稍纵即逝，于是除夕黑市的认购证价格，就已经涨到了100元！这也是沈万发恭贺姬子玉的缘由。 今早，沈万发下楼看到那些报道，就知道东风已来，今年沪市的股票市场是绝对的利好。他那些存在银行保险箱里，已经价值的认购证，可能还要涨。而作为收购大户，数量未知的姬子玉，身价最少翻了两番。那么这种消息的传递，惠而不费，不正是体现自身价值的晋身之梯么！他可以肯定，在那个消息闭塞的偏远山城，姬先生一定会喜欢这些消息的。至于那几个电话费算啥，光是卖给姬先生的那些指标，他的提成就超过六百块。 电话通了十多分钟，基本上都是沈万发在给姬子玉朗读报纸，所以当子玉从三楼下来的时候，已经早上八点了。 姬家一楼的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三叔过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还没等他去厨房吃饭，就被几个侄子拦住了去路。三哥家的佑炎、四哥家的佑洋都伸出小手，眼巴巴的看着他。 “小舅，过年好！还有我。”子美姐家的娇娇也伸出手，旁边就是表姐家的明月，还有其他姐姐家两个不太熟悉的孩子。 “好！好！你们也过年好。”子玉从兜里掏出来一沓红包低下头挨个发放。昨晚他就准备好了十个红包，每个五十块，不大不小也合适。可没想到发了一圈，手里就剩下两个了。仔细一看，便见佑民和佑懿鬼鬼祟祟的往兜里塞着。 “昨晚不是给你俩发了吗怎么又来要！”子玉被两个侄子气笑了。昨晚守岁，零点的钟声响起后，家里这些人的红包就分发完毕。他还特意给了两个小家伙一人一张百元的，没想到，这俩小家伙趁乱混水摸鱼。 “哈哈，三叔上当了！”“哈哈，三叔真好骗！”两个孩子也没有贪财，见被子玉发现了，便跑过来还回红包。被三叔踢了屁股，却像领了勋章一样，带着一堆孩子跑了出去。 “赶紧吃饭吧！”姐姐等子玉拜了一圈，就给他端上来了饺子。 “你们都吃完了”子玉吃了两口饺子，问姐姐。 “我们六点就起来包饺子，早就吃完了！也就是老太太偏心，说下雪了，你不能跑步，让你好好睡个懒觉。” “你得赶紧吃，一会三叔、四叔他们两家就该来了。”二嫂给他端来一碗饺子汤。 “二哥去哪了” “去大安了。说是去老许那看看，今年兼了副乡长，得和他搭班子。” “二哥这也是开窍了！”子玉感慨了一句，以前二哥在钢厂上班的时候很闷，但自从做了警察，这智商急剧提升，情商也在二嫂的指导下，越来越圆融。 “二哥以前就稳当，迟早是当官儿的料。”姐姐笃定的说。 “周叔、周婶身体咋样” “我爸吃了降压药，还挺好的。现在烟也戒了，酒喝的也少了！看来谁劝都没用，还得大夫的话好使。上次被杨主任一吓唬，啥都行了。”二嫂摇摇头。 “可不敢这么大声说，咱爸也这样啊！别让他听着。”姐姐踅摸了一圈，看到父亲在沙发那里，在和小辈们聊天。 “三哥今年的游戏厅咋样挣钱不！”子玉问二嫂，吴燕虽然和大嫂一起操持东方即白，但有啥事都和二嫂说。 “去年后开的那几个，趁着生意好的时候都兑出去了，挣了五六万块钱。就剩一个站前的，给他姐夫10%的股份照看着。去年分了四万多。”二嫂笑着道：“燕嫂子说折腾一年多，也挣不了几个钱，还不如专心干御八珍呢。” “那倒是！”姐姐插嘴道：“去年光分红就五十多万，加上沉淀的那部分就是一百多万，啥买卖能赶上这个，今年眼瞅着会更多。” “军哥也说，还是家里的生意有发展。游戏厅那玩意，是驴屎蛋子表面光！” “小波子长大一点了，能在爷爷那呆住了，三哥他们今天能回来吗”子玉问。 “他们昨天上午走的，我估计下午就能回来。波子还是小，在农村待着不方便。” “啥孩子不得劲儿！还不是你们矫情，平房也就是上厕所不方便。”妈妈牵着小曦月的手，走过来嫌弃的道。 “行了啊，老太太，你就不矫情了！这抽水马桶你用着不也挺舒服的嘛，今天倒埋汰上我们了。” “哎呦！”子玉张嘴，拿出来一个钢镚问：“咋早上的饺子还包钢镚呢” “好兆头，老儿子，今年你一准发大财。”妈妈接过儿子手里的硬币“昨晚就包了两个五毛的，你二哥吃出来一个，你又吃出来一个。” “饺子不是现包的吗” “昨天剩了一盘，热着费劲就一锅煮了。”姐姐给孩子擦了擦口水，浑不在意的道：“就差这一个了，没想到让你吃了。” “行了，我吃饱了！”子玉的牙被咯得生疼，也没有了继续吃的欲望，喝完饺子汤就去看六哥他们打扑克了。 十点多，三叔、四叔两家人也陆续到达。按照去年的方式磕完头、拜完年、发完红包后，几十个人便把五层楼的每个房间都变成了娱乐场。麻将、扑克声音不绝于耳，只有大哥那两个房间幸免于难，那是几个不满周岁孩子的育婴室。 “小鱼儿，你帮我看看，福达今年的主要发展方向是啥”五哥趁着子玉倒热水，走过来问。他早就想让这个弟弟帮着参谋参谋，但子玉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趁着过年，得赶紧问问。 “五哥，你才是福达的老板，这得看你是咋想的”两人走到屋外，子玉问。 “我就是没有确切的想法才问你的！”五哥挠挠头道：“你也知道去年福达没少挣钱，可这都是咱御八珍自己的业务，还有就是谢县长的支持。可以说没有家里的这层关系，山城县怎么可能预付工程款！那个阳光房就是个由头，那个机械厂看两眼就能干。虽然今年山城县和梨县的业务还是给我，但不能指这玩意一辈子啊。你得帮我为厂子的发展想想辙！” “其实去年的那个阳光蔬菜大棚就是方向，最早我也是想建议福达做这个，养殖场是意外！”子玉嘿嘿的笑着，让姬子强一头黑线。 “不过你的思考方向是对的！不管是阳关房还是蔬菜大棚，技术含量都太低。而给御八珍和厚德做机械配套也是权宜之计。福达还得找到自己的生存定位！” “对啊！我不能做两年就不干了。我也想像大哥一样，做好一个行业，走一条自己的路。” “厚德的冷鲜肉项目你参与了吗”子玉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是说冰箱冷柜”姬子强很敏锐：“大哥需要，我就抽了几个人在研究”。 “是的！这个冰柜看着挺小众，应用范围也不大，可它却是和冰箱技术紧密相连的。”姬子玉想了一下继续道：“我们国家现在有将近12亿的人口，差不多有3亿人在城镇，也就是最少有5000万户家庭。彩电、冰箱、洗衣机是家里的必需品，就算是用十年时间来普及，你算算市场有多大。” “一台冰箱2000多，那一年就是100亿！”姬子强沉默了一会，心算道。 “你再想想电视的更新有多快！其实冰箱也这样，基本用十年就得换。” “你别说，这么大的市场还真没啥名牌。”姬子强眼睛越来越亮，“可咱们的技术也不行啊！” “等过了年，你去奉天的几个厂子看看。咱有市场，今年不图挣钱，多挖几个人先搞着看看！”子玉其实是想收购一个，但认购证变现还需要时间，他只能先给五哥画个饼。 “行，我琢磨琢磨！”姬子强咬咬牙，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